现土山湾博物馆展示的土山湾画馆内景复原 高剑平 图
土山湾画馆的绘画工具
160年前的土山湾画馆主持者以教代养的方式教会了中国孤儿自力更生，同时，也让画馆成为中国西画的发源地。上海美协副主席、美术史论家朱国荣前天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提出，土山湾画馆的曾经存在更像是一个遥远的母题，从它的身上，发端出后来在中国一统天下的写实主义风格。
土山湾画馆是中国西洋画的摇篮，但从宗教画的意义上来说，应该不是中国第一个引进宗教画形式之地吧？
朱国荣：中国从明代开始，陆续有宗教画被传教士带入国门，起初，这不过是西方艺术形式的输入，而土山湾画馆是培养会作西画的人才。1852年由西班牙籍传教士范廷佐创立的土山湾绘画工作室，距今已有160周年。土山湾是中国西洋画的摇篮，是上海最早系统进行西方艺术教育的地方。尽管西方宗教题材绘画传入中国国门比土山湾画馆的建立来得还要早些，但是，土山湾画馆是西洋画正式在中国落地最重要最关键之地。
西方艺术先在上海生根，之后才是培养。虽然当时土山湾画馆最初建立不乏商业目的——在创立之初时所考虑的就是，尽可能系统地培养出一批经过正统西画训练的人才大量绘制宣扬天主教教义宗教画圣像作品，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要，临摹的宗教画也可以买卖。但是对孤儿“以教代养”，这个想法至今还是值得推崇的，土山湾养孤儿，同时，也培养他们自力更生的技能。必须教这些孤儿学会西洋画技法，这也形成了中国西洋画的最早教育状态，特别对上海油画的影响。到后来出现的第一代西画家周湘、张聿光，西洋雕塑巨匠张充仁都是从土山湾发端。
土山湾画馆对中国西画在哪些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朱国荣：大致有四个方面：一、开启了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形式。中国传统绘画的学习形式是以师徒关系，由师傅一人具体引导教育少量的徒弟，其理论不成系统性的教育，依靠师傅个人的感悟与经验。土山湾的教学方法是一种源自西方的学院式教育，由多位老师分别担任某一方面的教学，教学方法和理论与中国传统有很大的区别，是现代美术教育的启蒙。1909年，周湘在上海创办了中西图画函授学堂，与土山湾的关系密不可分，1910年他办了上海油画院，1912年创办了上海图画美术院，刘海粟参与其中，任副教务长，是为上海美专的雏形。
二、土山湾画馆还推动了上海的，乃至中国的留学潮。因为土山湾的教育让这些学生了解了国外的美术面貌，与中国完全不一样，有其讲究科学的一面。于是，从土山湾出来的学生到外面留学了，20世纪初即1900-1920年，最初出国留学的大批人员都前往欧洲或者日本留学——日本因为明治维新，受西画影响、接受西画比中国要早些；去欧洲则主要到法国学习。
三、引导当时的国人进行深入的西画研究工作。
土山湾的同期出现了很多美术类杂志，最有名的是后来的上海美专校长刘海粟创办于1918年的《美术》杂志，当时刊登有新兴艺术介绍，也有艺术评论，提供了很多美育教育的方式，对西洋画进行深入研究，让更多喜欢美术的人提高对西洋画的认识。
四、把西洋画的美术推向公众。
土山湾的出现也引起大众的注意，土山湾的学生办了许多画展，其中也有个人画展，比如潘玉良的个展，这种展览形式与中国传统画的展示方式不一样。中国传统绘画的展示方式仅仅是几个好友之间的把玩，而面向公众的展览形式是从国外引进的，展览不再是小圈子的交流而是大众普及，普通老百姓也能看到美术作品。由此，美育一步步发端，土山湾的初始阶段很多做法引发后面的美术潮流，如果没有土山湾就没有周湘，不会有刊物、展览，这些都是留学回来的人带回来的。
土山湾画馆传教士所教授的那些绘画技法，在当时，是不是处于世界艺术潮流的前锋？
朱国荣：土山湾传教士所教授的绘画技法范畴属于写实，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即中世纪的技法，教学题材都是毫无疑问的宗教题材。土山湾画馆的学员画人物肖像以临摹圣像为主，画得十分细腻、逼真，似乎能切身感受到那时有专业绘画技术的传教士是如何将西方具有科学性的解剖、透视、素描表现的技术规范一丝不苟地传授给画馆学徒。但是，当时在欧洲艺术潮流的主流是古典写实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印象派刚刚兴起，而土山湾沿袭的是西方14、15世纪的艺术创作手法。这也必须考虑到土山湾本身是个宗教机构，所以不可能教授刚刚开始兴起的印象派。而土山湾的这些孤儿后来到欧洲留学之时，印象派也有些过气，彼时是后印象派和现代派的天下，现代主义、表现主义都出现了，但因为孤儿们学的还是很扎实的古典主义的东西，受制于土山湾的影响对现代主义没什么感觉。他们可以不画宗教题材画，但技法上还是无法摆脱。
也就是说，古典写实主义在中国的统治，发端于土山湾？
朱国荣：从1864年到1934年这70年间，土山湾画馆经历了中国最剧烈的社会变革，作为一个宗教机构，它伴随着西学东渐，在西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军事侵略中国时，大量西方文化随之进入中国以及中国先进人物学习西方的历史进程中产生的。中国在19世纪末是比较喜欢接受科学，古典写实主义是接近科学分析的，而中国传统绘画抒发内心，西方表现主义与之相通，抒发内心是中国传统艺术的固有，但科学是中国正缺少的，从更多的背景上来说，当时中国在经济科学方面的知识都是缺乏的。
古典写实主义在中国的一统天下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还有之后的许多政治因素，比如“艺术为工农兵服务”的口号，以及对后来的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继承，因此只能说发端于土山湾。
土山湾绘画，与几乎同时期的广州十三行贸易画，应该怎么比较？
朱国荣：土山湾首先有题材上的局限。贸易油画更接近欧洲16、17世纪的油画，在画风上还先进些，走在土山湾的前面。广州十三行有最早的风景画，十分细致，比较明亮，而土山湾的油画比较灰暗、宗教气氛浓重。两者都是用于销售的画作，土山湾也是用于商业销售，可能最早是运到外国，到后来是在当地销售，后来中国的天主教堂内部悬挂的画作都从印刷品改成了真正的宗教油画。
土山湾当时的美术教育手法是临摹，现在也是。
朱国荣：土山湾画馆的学徒是根据印刷品作画，他们无法看到原作，而临摹是学习美术的好方法，到目前，美术教育的教育手段也是临摹。当时临摹是迫不得已，当时的学习就是复制没有创作，目的是培养宗教艺术人才，谈不上多少自由创作。复制就是临摹，临摹就是复制，手段是一致的。临摹是当时可能用到的全部的方式，现在还有写生呢。
【编辑：李洪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