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行对我说,批评家年会你又不参加,怎么弄批评啊?仿佛不去参会,如同大官不能在京城两会坐台一样问题严重。我说:没有参加年会的众多批评者,难道都不能做批评和反思批评吗?不在场肯定有缺憾,但却能保持独立思考的状态。批评家作为自主的个体,孤独状态很重要。尽管这么说,我仍然拥护和关注批评家年会。这个最大的、松散的学术共同体,在学术层面有多种存在的理由。引伸开来,众多展览我都没有到场,一些同行也表示非议:展览你都不看,怎么弄批评啊?从事批评不参观展览,不参加展览研讨会,行不行?我说行。本文就是申明为什么行。
批评家不是艺术家的伙伴,不是艺术家的传声筒,不是展览组委会新闻发言人,他不必在场。在场的优势是能够直面艺术家和艺术作品,亲身感受展场透露的综合信息,写出的批评文章比较贴切。不在场有不在场的长处,比如不会受到现场氛围和社交关系的感染,通过图像和文字资料发表意见,更容易接近公允。在高清画面、现场视频和八卦故事传播快捷的当今世界,在场不是批评成立与否的必要条件。
以为批评家在场了才有发言权,就把批评降格为作坊活动甚至帮派行为了。当今的展览,参与的批评家通常只有一二十人,达到和超过五十人的极少。如果必须在场才能从事批评,不仅会束缚网络时代批评的开放机制,还会助长小圈子意识和特权思想。艺术作品和艺术家一旦公诸于众,就成了公众面对的对象,如同大众情人,人人都可以套近乎,而不是你私下宠幸的小三。如果必须在场才能从事批评,还会限制批评的一项功能,即借题发挥的功能。郢书燕说的情形与效果,也是批评不能排除的方面。批评家们不必用少数人的平台,做统治批评的奢望,不必限制批评的各种方式。
批评家如果必须在场,司马迁就不能在他的史记的每章末尾,以太史公的名义批评三代历史,更不要说议论五帝事迹了。同理,苏东坡写的古代书画评论很精彩,也要被废止了。米芾和董其昌传世的批评文字,王时敏背后写的批评王翚的信件,也统统都要划入无稽之谈了。约翰逊鞭挞知识分子,揭露和抨击卢梭、海明威、萨特等已故的名流,就必须让他们统统复活,一道参加茶歇闲聊并共进晚餐,写出的批评才能算数。
以时间划界,批评文字有史评,有时评,有对未来的期待。三者不能偏废。批评家写文章不能只看当下和眼前,必须放在大范围的背景和长时段的历史中比照才有意义。这需要有人脱离现场,在广阔的时空中去筛选和思考,确立艺术家及其作品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