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力讲座(录像局提供图片)
编者按:1960年代欧美地区曾经涌现过这样一批具有颠覆意义的空间,当时称“替代空间”(alternative space),这种空间通常与“实验研究”的理念相结合,最著名的如伦敦1964年建立的“信号区”(SIGNALS)和1967年建立的“艺术实验室”(Arts Lab),都标有“创新研究”或“艺术研究”的副名。与主要做展览的其他独立艺术机构不同,从2012年开始的录像局是专门针对录像艺术的独立艺术机构,有北京和广州两个不大的空间。录像局的主要工作是收集和整理录像艺术家的作品和资料,并建立便于检索的档案库。录像局创建的初衷并不是要开设一个项目去回应现有的艺术系统问题,而是缘于个人兴趣。而正是这样的兴趣使录像局已经坚持了三年,并且帮助很多策展人、学生、藏家以及其他专业人士,也几乎是国内唯一的录像作品公共查询机构,99艺术网为此专门采访了录像局的负责人之一方璐。
99艺术网:从去年开始独立的机构多了起来了,录像局是陈侗、朱加和你同时产生的想法吗?是否经历过一个讨论的过程才最终统一下来?
方璐: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做录像局刚好让大家把不同的目的统一到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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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艺术网:录像局最早设定在北京和广州两个地方同时开,是因为这两个地方条件比较成熟还是有别的一些原因。
方璐:有各种各样的契机,录像局先在北京开设是因为当时朱加刚好在今日美术馆有一个免费的空间可以用,就在今日美术馆旁边一栋楼的地下室。他想要用那个地方做一些事情,所以那个时候录像局其实是先有了空间再去想做什么的,后来那边开始要收租金,我们就搬到草场地来了。
99艺术网:录像局搬到草场地的空间也是租的,资金来自哪里?
方璐:其实除了租金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日常花费,工作人员的工资……资金来源主要是陈侗,有一小部分是我,但是大部分的资金都是陈侗。资助录像局的方式和他多年资助当代艺术的方式是一样的,通过他的国画销售,所以都是通过录像以外的途径来获得资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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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艺术网:被录像局收录的艺术家除了资料的收集是否还做展览?
方璐:首先我们不做展览,录像局跟其他空间不同的是我们不做展览,包括你刚才提到的一些替代空间都是以展览项目为主的。我们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在展览上,从录像局的硬件和资金,要去重现每一位艺术家作品是比较困难的。我们的工作是建立档案,做所有作品的录像、文字、图片的整理,是细致的整理,包括作品的展览历史、展览的技术要求等等。我们希望把艺术家的作品完整收录,从他们做的第一个录像到最新的录像。观众来到空间的时候,是以一个使用图书馆的方式去使用这个空间的,而不是去“看”展览。
99艺术网:如果想查询这些录像作品,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
方璐:所有的片子都在架子上,就像书架一样,是开放的空间,可以自己去查阅,还有有电视机,观众可以自己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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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艺术网:这个工作量还挺大的,在选择艺术家上肯定会特别慎重。
方璐:对。我们的工作速度是一个月整理一位艺术家,所以原则上所有的录像艺术家都应该被收入档案中,因为我们是档案库;但是前期我们希望选择持续地在使用这个媒介创作、并有参加展览的艺术家。这些档案能够尽量体现录像艺术创作的多样性,所以选择的艺术家从风格上到年龄上我们都尽量全面考虑。
99艺术网:国内即便是央美这样的学校,影像方面的师资好像都是非常缺失的,所以说这个循环系统是不太健全的,录像局是想完善这个循环系统吗?
方璐:我刚到北京的时候在中央美院教课,当时的学生们到了三年级对什么是录像艺术一点概念都没有。当然怎么定义也不是很重要,只是周围的资源让他们觉得跟录像离得特别远,而且质疑自己是不是在这个创作的系统里面。尽管录像的开始也是从业余的精神开始的,但是现状就是软件资源缺乏,和没有任何资源的整合场所,没有任何空间是在做录像资料整理的。当然这也是配合了我自己的兴趣,如果我自己不是做录像的话我不会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去做一个纯粹为别人服务的事情。我们是一个服务性的单位。
99艺术网:你们都是局里的公务员。
方璐:一开始叫局也是比较幽默地去看待这一点。
录像局标志
99艺术网:非营利独立机构中有的叫“公寓”,你们这个是叫“局”,都是“单位”,这个“单位”也有一种时代的特色,甚至是有一种怀旧的色彩。
方璐:其实我们本身是一个自发的事情,所以我们希望这种自发的事情不是毫无规则,不是个随性地可以任何时候开,任何时候结束的事情。这个局还是代表着一种制度,这是我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一点,陈侗觉得“局”也代表“饭局”,中国人觉得饭局能把大家聚在一块。
99艺术网:既然制定了规则那么你们三个人有开会的时间吗?或者是否每个人分工都很明确?
方璐:其实做实际工作的是录像局里的档案管理员们。广州和北京加起来的全职、半职的工作人员可能差不多有八个,具体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做。
99艺术网:录像局在建立艺术家档案的时候是否会考虑到这个艺术家今年会不会做个展等因素?
方璐:我们今年基本上计划已经全部定好了,可能临期会有一些改动。但是我们收录的名单是都已经是列好的,甚至有的艺术家是之前已经收录好,但是还没有宣布做建档日,因为我们是每增加一位艺术家就做一个建档日,就是告诉公众我们的档案里面增加了谁的作品、可以来看,然后会做讲座。我们从去年开始跟尤伦斯还有新世纪艺术基金会合作录像局系列讲座。让艺术家在建档日之后或者是之前做一次关于录像的讲座。
录像局提供图片
99艺术网:现在国内专门做录像的艺术家是不是比较年轻化,整理资料的工作量大不大?
方璐:其实不是的,数量一半一半。老一辈艺术家作品虽然很多人都已经收录了,但是还有在继续增加当中。
99艺术网:我了解到现在很多艺术家也在做录像作品,但录像只是他们作品所使用的媒介之一,在存档艺术家的选择上会考虑到这一点吗?
方璐:我们现在选择的基本上是持续使用这个媒介的,因为把录像作为工具的创作其实也很多,比如把它作为行为现场的纪录或者是纪录片。我们没有考虑收录纪录片,它还是在电影的范畴内去讨论可能比较好。我们现在收录的艺术家都是以探索录像语言为准则,当然有的可能会考虑他创作中有某一件录像作品是比较重要的,但是他可能之后就没有继续做录像了;比如像周铁海我们就收录了他1996年的录像《必须》。
99艺术网:录像局要体现专业特质?
方璐:因为他虽然没有持续做录像,但是他那一件作品非常重要,所以是需要收录。
99艺术网:做这样一个资料档案对于年轻的录像艺术家会有什么帮助吗?包括艺术市场方面的?
方璐:录像局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其中一项也包括希望推动录像艺术的收藏,而且来录像局参观和查询的除了学生、年轻创作者以外还有策展人、藏家。
99艺术网:其实录像局还起到了连接的作用。
方璐:希望是这样的,现在也有这样的趋势。目前除了国内观众以外,很多人是从国外到中国的人的艺术工作者在使用录像局,因为他们能够花一、两天的时间在录像局,对很多艺术家的作品做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如果他们需要再具体了解哪一个人的创作,他们就可以有方向地去联系他们,我们也会帮助他们联系艺术家。
99艺术网:录像局目前收集的都是一些国内艺术家的作品和档案吗?
方璐:因为牵涉更多的费用,包括旅费、机票费等,所以现在收录的国外艺术家都是有契机带动的,比如说艺术家刚好在中国或者是跟其他的机构已经有合作的关系。所以现在主要的是国内的艺术家,有小部分国外的艺术家。但每年都会有国外的艺术家加入,台湾和香港的艺术家也是包含在内的。
99艺术网:整理资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对于艺术家自己来说是不是也是一件难事?
方璐:基本的工作方式是我们有一套整理的表格,工作人员会先把网上能找到的内容全部填好,然后再拿给艺术家去补充、确认。然后我们再去拿录像的文件。
99艺术网:基本上前期的工作你们自己会去提前做好?
方璐:我们会先尽力去做,再让艺术家去补充,其实工作量也挺大的,牵涉到一个人做的全部作品,需要一个月的周期去整理。
99艺术网:合作的时候是否会出现一些问题?一开始艺术家会信任录像局吗?
方璐:一开始我们当然也考虑到艺术家怎么能够相信我们,所以是从身边的朋友开始做起的,蒋志是我们第一个收录的艺术家,庆幸他配合录像局做了一次实验品(笑)。同时合同也是在档案的陈列中,每一位艺术家收录的每一件作品都有一个合同,这个合同规定了录像局能够怎样使用这些档案。
99艺术网:录像局现在已经成立了三年,有没有想过做展览?艺术家是否期待做展览?
方璐:录像局没有权利自己去组织展览,而且我们也不希望充当策展人的角色,这些资料如果要在任何其他的场合使用必须要再跟艺术家讨论、商量,并得到艺术家的许可。当然也会有别的策展人和录像局做一个合作的项目,我们其实还是鼓励有外来的人去使用这些资源,包括把这些资源带到别的地方,而不是我们做主导者去策划一个展览。
99艺术网:现在合作的展览机会是不是挺多的?
方璐:零零散散的有,我们还是希望由机构间的合作关系而促成的、策划的展览,这个对于签署合同,对于得到艺术家的认可会更加容易一些,但总体来说其实我们不太希望有太多的展览,最好是能够鼓励更多人做研究或者是写文章。
99艺术网:目前是否想过去找基金会或者是别的支持?
方璐:现在正在资助录像局的是新世纪艺术基金会,他们资助录像局在尤伦斯的讲座项目。当然这是有限的资金,但也是一个好的开始,虽然还不能涵盖到所有的讲座费用,但已经起到了一个很好的作用,我觉得除了钱以外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支持这件事情。
录像局提供图片
99艺术网:做了这么几年,现在感觉最大的困难是哪方面?
方璐:最大的困难可能还是鼓励公众的使用。
99艺术网:使用的人?
方璐:普通的人群,现在是一部分艺术圈里的人使用的比较多,国外来访的学者、策展人也很多,但是也希望能够让学生和本地的观众更多地来使用这些档案。
99艺术网:目前每天大概会有多少人来使用这些资料?
方璐:这个都很难说,可能某一天忽然很多人,某一天完全没有人,也有这样的情况。
99艺术网:面对非营利机构的存在,很多人还不了解它是一个免费的公共资源,是有这样的问题吗?
方璐:我觉得不是的。这跟中国人的接受知识、信息的方式有关,我们的接收变得越来越被动。那次我的朋友跟我说现在在微信上发的文章或者网上发表的文章,发布人都开始要在上面标记黄色,发的时候要标注重点内容,别人才会去读。阅读都需要去提示哪一点是重要的,哪一个地方是更应该读的,这就是挺可悲的。一个人没有办法主动去找书本,主动地去找知识,然后需要别人提供给你,就是被动的接受的人。我感觉这种观看的习惯也在慢慢地改变,从录像局一开始每两个月做建档活动的时候我就能看到观众的变化,一开始他们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干嘛,就站在空间里面,站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东西其实都在桌子上,在架子上,全部放在你面前,但是你要主动的有意愿去拿出来,去翻开它,找内容去看,而不是说我们全部送到你嘴里的。
99艺术网:一直以来在中国好的公共资源都不是免费使用的,所以大家并没有养成主动查询的习惯,很多人也并不熟悉对知识索取的正确方式。
方璐:录像局的性质其实并不是做可以让你大开眼界的“展览”,如果你想看某一个人的片子或者是想要去了解某一个作品的时候,去看就更有效果。
99艺术网:从去年开始,独立机构的数量增加了许多,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促成的?是美术馆的制度问题还是年轻艺术家急需要展示的场地?
方璐:艺术家做的非营利空间很多时候是建造一个做展览或项目的地方,所以有时候这些空间可能并不一定需要持续特别长的时间,它在某个阶段完成了这个愿望也就可能会结束,所以我觉得这个都很正常,会有大大小小的空间出现和消失。
99艺术网:很多比较的实验的艺术家,其实在进入美术馆之前都有一段很长的路程,他们是否最需要这个空间?
方璐:是的。往往这些美术馆做的项目都是已经成名的艺术家,而且项目作品的体量都是比较大的,对这些小的制作、小的实验,可能是需要有一些其它的空间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