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51厂举办的第三届中国国际建筑艺术双年展上，一座表现“汶川地震”的大型现代雕塑，因其雕塑基座是乳房造型被所在厂方认为不雅，最终被强制要求用红布围遮。雕塑的创作者，著名建筑设计师王开方对此很不理解，因为同样乳房造型元素的雕塑可以一直摆在负责奥运接待的森根国际酒店门口，为什么想把自己打造成时尚创意产业园区的751厂却接受不了。对此，厂方的解释是，很多老职工对此反映强烈，认为有伤风化。
■现场：
昨天，记者来到位于朝阳区酒仙桥地区的北京正东电子动力集团有限公司（简称751厂）院内，这个工厂与著名的798艺术区曾是一墙之隔的两个大型国有企业，现在很多厂区道路都已贯通，只不过798厂早已全部停产，而751厂还有小生产任务，厂区内巨大的蒸汽管线“突突”冒着白汽，穿着蓝工装的工人往来穿梭。
进大门口不久，第三届中国国际建筑艺术双年展的广告标记随处可见，这个展览的大部分展品集中摆放在厂区一座大型的办公楼内，而楼门口处一座大型红色的玻璃钢雕塑显得格外显眼。这座叫做“撼动”的庞然大物周身红色，上面七八块大型的山峦造型四分五裂，从雕塑下边的文字说明上看，作品反映的是今年“5·12汶川大地震”。
然而让很多人不解的是，虽然双年展已经开始了将近一个星期，但雕塑的基座部分仍然用庆典的条幅红布包裹着，像是还没有开封的架势。 很多心怀好奇的路人将包裹的红布扯开一条缝，发现红布里面是这座大型雕塑的基座。基座是由上百个条状物支撑着，虽然这些基座零件的颜色和上面的主体都是赤红色，但从造型上看，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马上联想起女性的器官——乳房。
“这里面是什么呀？”“为什么要用红布遮起来啊？”因为展览现场没有解说员，类似这样的疑问前来参观的人群中不断提出来。据负责此次展览的总策划罗丽女士讲，中国国际建筑艺术双年展是文化部和建设部主办的一个会展，作为中外建筑文化交流的一个平台，已经是第三次在北京举办。这座乳房基座造型的大型雕塑是展会的一个标志性装置，然而从布展开始，就被展会举办地的751厂区负责人指责为不雅，并强行拆除。后来经过反复交涉，采取了目前的方案，用红布把“乳房”部分遮盖起来，其余部分继续露在外面展览。
■建筑师：
乳房象征母性的符号
奥运接待酒店都在用
记者联系到雕塑的创作者王开方先生，这位40多岁的设计师在中国建筑设计界小有名气。近两年，王开方的建筑设计一直以舌头和乳房作为创作的基本元素，其中森根国际酒店大门口的巨大雕塑《烟壶》就是用的乳房造型。据王开方讲，《烟壶》本来也是为这次双年展制作的，但此前被森根看中，经过当时奥组委的审核，从奥运会至今一直摆在酒店门口。“这次本来想把那个作品挪到这里来展出，但展前审核的时候就被厂区领导否决了。”
“这组表现汶川大地震的雕塑是经过了厂区审核的，此前提供了设计照片，厂区方面并没有提出异议。”王开方现在分析，可能是当时提供的雕塑照片不足够大，厂区领导没有看清，因此让这组雕塑进入了厂区。对于这组雕塑的意义，王开方这样解读：作品上半部分呈现地震时大地的分裂和漂移，虽然肢体破碎，但脊梁仍然坚挺；下半部分形似泪水、血汗、乳汁和脚足，表现压埋且顽强的生命。
地震雕塑的作者和厂区负责人的摩擦从10月22日布展起就开始了。王开方的助理小耿回忆，22日当天，他们把巨大的雕塑用卡车运进厂区装置好，然后去拉其他的参展装置，但很快接到厂方电话，要求其立即把这个雕塑撤掉，原因是认为这些雕塑不雅甚至有伤风化。“等我们傍晚回来的时候，雕塑已经被厂区的保安强行拆卸了，很多部件散落在草坪上，一些玻璃钢的外皮还被磕坏了。”
后来，经过主办方与厂区负责人的协调，厂方最终同意将雕塑继续展出，但条件是主办方、厂区和作者要签订一份三方合同，将雕塑的下半部分用红布掩盖起来。无奈之下，王开方提出用白布或黑布掩盖，表现对死者的哀悼，但厂方坚持不许出现祭奠的象征，坚持只许用红布。
除了地震雕塑，王开方其他一些牵扯到乳房造型的装置作品也被厂方勒令撤掉。助理小耿愤愤地说，厂区指责代表母性的乳房符号不雅，但厂里派来强行撤展的保安和工人却显得很粗鲁……
■厂区：
国有企业老职工感觉上难以接受
昨天，北京正东电子动力集团有限公司的副总张军元和宣传处处长阮立海接受了记者的采访。阮立海对记者说，751厂和隔壁的798厂不同，厂里目前还有1000多职工在上班，考虑到一些老职工不能接受这样的艺术，作为国有企业，只好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751厂是为当年酒仙桥电子城提供热源而建，周围的电子企业后来纷纷破产，但751厂一直生存下来还考虑着下一步的发展。据张军元说，市里对751厂给出的发展思路是发展时尚服装设计产业，而建筑艺术在这个厂区内还是第一次举办。当时他们也没料到建筑展览还有这么多的文化元素，这让他们很意外。
据称，当时展会的策划方确实提供了“撼动”的草稿，但厂方也和策划方口头约定，如果雕塑摆好后，上级领导或者职工有反映，还是要做改动。当天下午雕塑摆好后，一些厂区的老职工看到后很有意见，说是有伤风化，一些年轻的女职工路过的时候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厂里讨论决定，要求将这部分雕塑撤掉。
“我们厂绝大多数老职工都是从事供暖发电工程作业的，过去还经历过军事化管理，思想普遍比较保守。”不过阮立海也说，为了给下一步发展的文化创意产业打基础，厂里也想请艺术家来给职工讲讲课，教他们如何欣赏当代艺术。
对话
大卫也穿过裤衩
碰撞才能进步
记者：建筑艺术双年展前两届是否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罗丽（中国国际建筑艺术双年展会策划人）：前两届双年展是在美术馆和国博举办的，没出过这样的问题。这次选择了751厂，他们出地方，我们办展览。展览设在这样一个老的国有企业里，这种摩擦还是在所难免的。
记者：你们当初有没有签订双方权利责任的合同，厂方有没有做出勒令撤展这样的权力？
罗丽：按照合同和管理，厂区不是负责展览内容的审查者，但作为一个几十年的老厂，一方面想从新型的文化创意产业中去获取经济利益，另一方面还是有着文化安全方面的顾虑，我们也充分理解。
记者：用布遮挡作品局部肯定会减弱或曲解展品想表达的意思，你怎么看？
罗丽：文艺复兴时，米开朗基罗创作大卫雕塑之后，教皇也让人在雕塑的私处放一个遮羞的裤衩。我觉得地震雕塑的乳房被遮盖反而更好地表达了当下中国各群体审美的差异性，更有意思。社会不就是在这样的碰撞下进步的吗。
【编辑：王栋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