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机的问世颠覆了艺术世界,如今轮到社交媒体和智能手机担任同样的角色。2007年,第一代iPhone面世,紧接着是第一代iPad(2010年)。同年,Instagram的出现标志着我们拍照和分享照片的方式发生了剧变。
数字产品对艺术界风向带来的改变,就像是60年代晶体管收音机给流行音乐带来的改变一样。廉价的便携式收音机成为第一个全球化的音乐平台,披头士的魔力才能同时抵达英国伦敦、美国加州拉古纳海滩、俄罗斯圣彼得堡。《她爱你》(She Loves You)在电台中的播放量越高,唱片的销量就越高。
尽管东西方都已有数个世纪的艺术渊源,但过去十年艺术欣赏和分享才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全球化平台。十多年前,讨论艺术只是一小部分艺术爱好者的特权。瑞士日内瓦、美国密歇根州大急流城(Grand Rapids)、印度果阿邦(Goa)的收藏家只有正好在拍卖行的邮件列表中,才有可能得知纽约或伦敦的拍卖信息。
现在,艺术爱好者的群体规模、地域范围和年龄层都在不断扩大,有了越来越多年轻的面孔,这在意料之中。数字媒体已经逐渐扭转了趋势,把权力移交给收藏家去寻找想要的信息。收藏家现在有多种渠道可以获取艺术作品,包括展会、画廊、私人经销商、拍卖行和个人。只要点击几下鼠标就可以在搜索引擎里找到任何艺术家和作品的信息。事实上在2015年,一项调查指出87%的收藏家每天查看Instagram的频率都在两次以上。任何人都可以了解到哪些展览正在展出,各家拍卖行正在出售什么作品,哪家报纸对某一幅作品有什么样的评价,某幅作品上一次易手时的交易价,等等。
互联网放宽了艺术交易的门槛,同时也掀起了革命。2015年,全球拍卖行交易额缩水,但在线艺术市场的交易额却上涨了约24%,2017年的交易总额突破42亿美元。
同样,自有了数字革命,博物馆和画廊的人流量也不再惨淡。和音乐一样,艺术越是体验,就越有吸引力。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官方Instagram账户有近400万粉丝。全世界的博物馆参观人数也有了巨大增长,这种现象并不是巧合。博物馆展览和艺术活动的消息不难获知,也让大家有了亲自前去一睹风采的动力。以草间弥生(Yayoi Kusama)为例,2017年她在赫施霍恩博物馆的展览吸引了16万人参观,是博物馆平均参观人数的两倍。卓纳画廊的大卫·卓纳(David Zwirner)展日参观人数达到1500人,画廊甚至得限制每幅作品的参观时间为60秒。
不过,网络上的各种信息和海量图片也给艺术市场增添了复杂性。收藏家能够获取更多的信息,却需要更多的帮助来完成交易。应该相信什么样的信息源?什么样的标准最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何判断一件作品具有艺术价值?
答案是,你在网上了解和看到的信息并非是全貌。艺术收藏中最重要的元素是艺术和观者之间的情感联系。这也是为什么绘画与雕塑能够保持生命力,吸引源源不断的观众。
互联网可以邀请上亿人观赏一幅艺术作品,作品因此成为全球对话的一部分,增加的浏览量能够提升作品的价值,并强调作品本身的独特。和任何经济模型一样,艺术作品的关键也在于其稀有性,但这不是它的全部。艺术作品的核心在于能否打动人心,如果一幅优秀的画作拥有这种力量,便会为观众提供情感上的共鸣,不再仅仅是我们在画布,或是手机屏幕上看到的一切。
在汤姆·斯托帕德(Sir Tom Stoppard)的剧作《印度墨迹》(Indian Ink)中,有一个角色就是一位画家,他这样解释印度美学中“味”(Rasa)这个概念:“画作须有其味,它并非来自画作,而是你看到作品时感受到的情绪。”无论是约翰·康斯特勃(John Constable)的风景画,还是安迪·沃霍尔(Andy Worhol)笔下的猫王,震撼人心的都是作品中那难以名状的情感共鸣。在Instagram和互联网上,你能了解一幅作品。如果足够幸运,这种了解会让你想要感知作品的本质,但这是不可多得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