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义在其作品《伟大的幻觉》前。
在1990至2000年代以“大批判”系列影响了许多后辈艺术工作者的中国前卫艺术家王广义来新展出“新宗教”系列,与记者畅谈他的艺术观念。
中国当代艺术有过被称作F4的四名艺术家,王广义是其中一位。根据中国知名策展人吕澎的说法,直至今天,也没有哪个青年艺术家能够超越他们那一代艺术家的影响力和魅力。
王广义被称作中国政治波普艺术之父,他的“大批判”系列作品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在1990至2000年代相当长一段时期的代表性图像,影响了上百成千的后辈艺术工作者,也不断被大量仿制摆到千家万户的墙面上。
外表仍然很酷的王广义坐在我面前。他说我们坐在户外,这样他可以抽根烟,帮助他思考回答我的采访。
“艺术只表达美太通俗了”
走进新加坡当代美术馆的展馆,慑人的图像扑面而来。首先是12米宽墙上蓝色、重复性的民工厕所图案《伟大的幻觉》,我告诉王广义那像是恶梦中的景象。然后隔墙是《物种的局部》,经过摄影处理的人类身体部位被放大数十倍,痣/乳头、口腔、毛发……
这些让人惊愕的视觉效果,就是王广义想要通过艺术达到的。他直白地说,艺术中的美和不美属于传统概念,对他来说不重要。他要讨论的,是艺术在什么样的语境之中,才可能具有意义?
“艺术要表达美,那太通俗了。不是错误,而是太通俗。美是主观感受。厕所不美,但我可以说很美、很惊艳,那是一种恐惧、陌生的美,这也成立。”
王广义说,他要在熟知的、常见的场景及事物里面,发现陌生的感觉。“我在艺术中寻找超验的感觉,艺术要有超验的品质。如果没有,那它很通俗。艺术也不用让所有人理解,这不重要。说这种话的人低估了观众的判断力。”
1984年毕业自中国美术学院的王广义,也并非一开始便将美排除在艺术创作的考虑范围。在1980年代他也迷恋过美,创作过《雪》《凝固的北方极地》等作品。1990年代,王广义的“大批判”系列,结合了中国文革时期的工农兵宣传画形象,以及各种西方商品标签和广告语,“席卷”中国当代艺术圈。
他说自己今天回头看那个系列,仍感觉那是创作中最有魅力的一段。“那个时期我目睹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对我们那一代那是全新的东西。大量西方商品涌入,里面负载了意识形态和西方价值观。这和我成长的时代是很大冲突。”
“在哪里都逃不脱洗脑”
王广义认为宣传画是一种社会主义乌托邦式洗脑;同样,通过商品设计泛滥开来的西方拜物教精神,也是一种洗脑。“我把两种洗脑方式放在一起,不做价值判断。其实无论你生活在哪里,你都逃不过洗脑。我在中国逃不过社会主义洗脑,你生活在新加坡也逃不脱拜物教洗脑。”
问王广义,他尽管不通过作品做价值判断,但是否却也因此对后来的中国艺术工作者进行了严重的洗脑;不少人一股脑儿地延续了他创作的形象与风格,让人感觉后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千篇一律。
王广义说,就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受到杜尚、安迪·沃荷的影响,年轻人在特定阶段受前辈的影响是在所难免的。“如果有100个年轻人受到影响,最后有几个人走出来,其他90多个基本上就变成了没有意义的艺术家。这在生存法则上也是合理的,因为如果每个人都走出来,那这个世界太可怕了,都是艺术家!一个时代我们能够记住的艺术家不多。人类文明上千年,一本5公分的书就包括了。这才是对的,大量的人最后是没有意义的。”
展出“新宗教”系列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王广义却认为艺术是接近宗教的,展览空间要让人产生敬畏之意。他说自己对不可知的事物有恐惧感,而这样的恐惧才是宗教起源的根本。
此次展览,他展出“新宗教”系列,以宛若摄影负片的色彩,外加木刻的线条绘画耶稣与教宗。“导师”系列则刻画了共产党的发起人与国家领导人。
作为一名让作品概念、视觉超验体验主导创作的艺术家,让人好奇艺术家花费更多时间,如果不像工笔画家或具象油画家般在作品前兢兢业业描绘,那究竟在做什么?
王广义顿了一顿,说:“我如果说和他们不一样,那不对。如果说和他们一样,也不对。我只能说每一个艺术家思考不同的问题就有不同的创作方式。所有的艺术家都是艺术家,艺术家的工作都具有相似性。就像所有的人都是人,人们都过着相似的生活。但国王想的问题和我想的问题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我们又都是人,我们都过着人的生活。”
在他眼里,每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观点,都会觉得自己的工作特别有意义。“就像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治国理想,都不喜欢被干预主权一样。但事实上,有些国家的治国理念确实更具有价值。最后,这些作品被艺术史记录下来,那是人类经过复杂筛选机制遗留下来的,那是能够反映人类文明轨迹的艺术。”
*已开始,展至2月12日,早上10时30分至下午18时,MOCA当代艺术馆,罗文路27A号(LoewenRd),免费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