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震在长征食堂接受采访
4月16日,没顶公司的新展“意识形状”在长征空间开幕,其中的重头戏当属以“意识形状”命名的健身操行为艺术作品的发布活动。
据没顶公司称,“意识形状”是对意识及相关思想进行深入研究和体验而发展出的一套体操运动。除了增强体质的作用之外,其形式丰富的动作更是由人类各种古老的传统思想演化而来,代表着完全不同的精神追求。同时展出的还有一系列绘画及装置作品,延续了没顶公司在去年“不要把信仰挂在墙上”和“有效期2”两个展览中对媒介的探索,并在主题、技法、视觉效果上实现了不同层面的突破。
自2009年没顶公司创立以来,创立者徐震与“没顶”这一品牌的身份关系就一直是艺术圈中热议的话题,去年在长征空间举办的展览“不要把信仰挂在墙上”引起不小的争议,而“意识形状”开幕后不久,CIGE(中艺博国际画廊博览会)上没顶公司与陈冠希的合作也成为本届博览会的亮点抑或是噱头之一。ARTINFO在长征食堂就“意识形状”、没顶公司及与陈冠希的合作等问题对没顶公司的创立者徐震进行了采访。
记者:没顶公司成立已有3年,你常说没顶公司是艺术家们联合创作的一个品牌,而不仅仅是徐震自己换了个身份。然而除了徐震之外,其他的艺术家是谁,却极少有资料显示,这是什么原因?
徐震:是因为你们不关心其他艺术家,只关心有名的艺术家。我说一遍这些艺术家包括谁谁谁,你们也就登一遍,之后照样记不住。这是艺术体制的一种正常的、消费的特征,所以是没办法的。这些艺术家有常驻的也有流动的,常驻的比如年轻艺术家陆平原、郁天柱等,非常综合,什么都做。比如这次“意识形状”的画册,就是关超群(Alexia Dehaene)策划统筹,陆平原设计,资料由很多人一起搜集、提供,片中模特师傅是位纪录片导演(吴建新),平时打太极的,身体柔韧性很好,长得又像樱桃小丸子的爷爷,很卡通,亲近性很强。所以,没有一个是专业的。
记者:“没顶公司”的作品显得比以往徐震作品的强度、挑衅性和惊奇感稍弱,相反却多了戏仿感、粗劣性和花哨的模糊性,这是由“个人创作”转向“参与公司创作”带来的改变吗?
徐震:这和第一个问题很矛盾啊,一方面要我“不像徐震”,一方面又强调我的风格。其实,我们常说“我可以跟人合作”,另一个人也说“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你们俩能合作到什么程度,在什么层面才能展开合作,我觉得都是非常具体的。我个人的经验是,没有多少人是可以合作的。因为大家都很保守,一定要说这个东西是我的,那个是你的。但实际上到一定程度很多事情分不了那么清楚。比如这个绿颜色是我的,红颜色是你的,但我的绿颜色是受到你的红颜色的启发,所以说合作并不一定是我们看到的结果,在中间,有很多种合作。甚至你看画册觉得一件作品很好,觉得“哎呀我也要做成这样”,这种动力也是一种合作。我是这样理解这个事情,所以也不会去强调这个是某某人的,或是展厅中那些画到底是多少人在画。当然可以说出来去忽悠别人,实际情况却比这个复杂。
记者:最近越来越多的艺术家都开始放弃个人身份,以各种小组、团体的形式亮相,你觉得这其中是否有当前艺术发展到某种程度的必然性?
徐震:很可疑,因为一帮人混容易成功。但我们不是一帮人混吧,你们老觉得是我一个人在混。
记者:“意识形状”很易令人联想起“意识形态”,一套健身操采用这样一个名称,背后有什么样的理念?
徐震:“意识形状”,可能就是我们的想法吧,有时候我们会认为是某种政治的、具体的“意识形态”之类的。其实,我们这套操的动作背后蕴含着大量的人类历史、宗教、文化甚至艺术品中的动作,是很具有象征性的。我们觉得这像一个宝藏,从这个行为的角度重新打开了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很有可挖掘性。这名字是花了好长时间想的。
记者:初看到“意识形状”这个标题还觉得有几分严肃,进了展厅看到一个叔叔在云端做操,就把我逗笑了。
徐震:严肃一点。
记者:这是否也意味着对“意识”的探讨不该只是坐在屋子里生产观念的艺术活动,而需要有更多亲身参与式的艺术活动?
徐震:我们一直觉得行为艺术应该是这样的、那样的。那么行为艺术能不能这样?这是我们的出发点之一。难道你在家里不能做一个行为艺术吗?我觉得这是今天行为艺术可发展的角度之一。
记者:那就意味着这套操不仅仅体现一种艺术观念和态度,可能会在健身俱乐部或是晨练的小公园来推广?
徐震:我们希望它能够蜿蜒出去,而不仅仅是一个行为艺术。气功也是一种行为艺术嘛,但一旦具体了,有些东西就会很有问题。所以我们不希望这套操一上来就非常的汹涌——广告、推广做得很成功,大家都来练,然后马上被取缔了。慢慢来。
记者:总共参考了多少种仪式和传统体育等方面的动作?
徐震:好像光仪式类型就有100多种,有些图形在一种仪式中出现,可能同时会在另外一个国家的艺术品中出现,可能还会在几百年后的一个舞蹈中出现,所以我们觉得这非常有共识性,是我们大家对于我们自己的行为、身体、动作的了解的过程和历史。
记者:以往以徐震个人身份创作的作品有很多对社会、政治情境的激进式介入,比如切割珠峰,遥控玩具武器跨越国境线,或是以诸如工业风扇、一群精神病人或野人直接干预观众观展状态的作品。而没顶公司对问题的介入方式似乎与这是不同的,尤其是去年在长征空间的展览“不要把信仰挂在墙上”,故意将实物丢弃,只以照片的形式呈现作品,不去触及现实中的事物本身。是否是有意地在没顶公司的集体身份下改变对问题的介入方式?
徐震:当时没有媒体说“不要把信仰挂在墙上”好,我们也很奇怪,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大家不识货呢?要做到让大家很关注我们,我自己认为很容易,无外乎弄一些社会事件,只要做到不被逮进去、不被谈话就好了。大家还是容易关注一些即时有反应的社会事件,或是血呲呼啦的东西。我觉得这些在今天不具有开拓性,不如做一些不一定会有多强的反应、但我认为有价值的事情。在有价值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再讨论怎样才能有“那个层面”的刺激性和冲击力。
记者:其实还是能感到没顶公司的某些作品有着易于辨认的风格,比如利用海绵、布艺等鲜艳的、毛绒绒的材质。
徐震:被画廊乱骂。画廊强烈不建议我们做这个,卖不掉。因为我们公司有人就这么傻B,他觉得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好看,我看上去那也挺好看的,那就展呗,怎么办呢。有人觉得海绵不容易保存,其实不会,只是会变颜色。比如这次展览中的“斑马皮”时间长了就会变“老虎皮”了,所以作品名字叫“鹿虎”。
记者:选择海绵,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徐震:因为它挺傻的,又软,很像我们自己。
记者:记得没顶公司成立之前,提到徐震,常有人说某件某件作品挺好,而现在提到没顶公司,常有人说某件某件作品很雷。
徐震:那不是很好嘛。我觉得一阶段一阶段的发展,不一定每次非要去刺激什么东西来作为对自身的回答。可以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可能会失败的作品,这挺好的。我一直觉得不生小病就生大病,做一些小的失误可以避免掉后面很多大的失误,很多艺术家不是到40岁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么?我觉得我们这些人可以乱哄哄的,可能就这么一直乱哄哄下去,挺好的。
记者:但去年参与“胡志明小道”,还是体现出对社会和政治情境的兴趣和态度。
徐震:不是我,而是我们公司那帮人。并不是说我们公司有一个很统一的对某些事情的看法。有些事情可能还是我在做,或者是我说“我们要做这个事情,大家考虑一下”,这种情况都有。包括我们近期刚刚与建筑师王家浩展开合作,很多事情还在理论阶段,所以大家没有看到。有时我会问他这个东西的意义是什么样的,他会“哇哇哇”的从理论角度分析一通。也许我会觉得“我操,跟放屁一样,完全没用”,也许我觉得“哎,的确,意义太多有问题,可能再调整”。比如我们有些年轻艺术家就不喜欢谈理论,就喜欢一些很刺激的东西。所以很多东西是互相刺激、互相影响的结果。并不是老艺术家一直在影响年轻艺术家,其实如果老艺术家能够打开一点自己,是随时可以再捕捉东西的,更何况我们并不只体现在作品上。大家一起策划一些活动啊,讨论我们在一起做一个什么样的事情比较好玩儿啊,很综合的。
记者:具体是些什么样的活动?
徐震:比如今年,上海的一群艺术家,包括我们在内,一起在做一个叫“未来的节日” 的艺术节。一方面是跟同济大学的陆兴华进行一个长达一年的、围绕各种与艺术和现实社会有关的议题的讨论。更重要的一部分是,我们有一栋楼,和物业谈好,做成一个循序渐进的“乌托邦大楼”,各种类型的艺术活动慢慢在那边产生。这也是针对我们今天的艺术机制如此的僵化、大家在认知方面非常惯性的创作和看待艺术的方法。至于成功不成功我不在意,我认为如果做得很成功,说明这个事情是有问题的。如果做得不成功,大家肯定会觉得我们的理想很不值钱,没有什么意义,但可能这个事情矛盾的、有趣的就在这个地方。
记者:有些尴尬的是,当下社会情境变化非常快,针对某些主题创作一件作品时,作品还未完成,主题本身就已经变质了。没顶公司的创作会不会遇到这方面的问题?
徐震:以前我个人的创作会遇到这种情况,现在公司还没遇到过。我们曾经花了几十万买了一辆越野车,到处去找一个退伍军人,让他去神农架假装一个野人,我们去抓他。全都安排好了,却出现了一个叫“周老虎”的人,我们就没法弄了嘛,钱也扔进去了,就完全是浪费了。现在公司还没有过这种情况。现在很多事情其实我们并没有往下做,比如去年的“不要把信仰挂在墙上”,我们自己觉得那个方式很好,甚至竟然有我们公司的傻B说“我们以后不要有作品了,所有作品全都拍照”,我觉得好是挺好的,也挺牛B的,可怎么活呀?工资谁付呀?我觉得很多问题都是可以讨论的,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然后大家“哈哈哈哈”解散。我觉得艺术本身就是个不靠谱的事情,我们假装把它变得很靠谱,要时刻记住其实这个事情到最后就是不靠谱的。
记者:所以没顶公司今后发展成什么样子你并不在意?
徐震:跟有些媒体说肯定会很牛B,其实自己心很虚。因为只是以公司的方式产生了合作的方法,合作的方法可能会产生不同的艺术品,但你不能保证说这种合作一定有多伟大,多怎么样。当然我们很乐观,觉得一定要做成一个可口可乐一样的,将来我儿子也在那儿工作,我女儿也在那儿工作,都这么想,但是谁知道呢,艺术太不靠谱了。
记者:听说这周的CIGE上,没顶公司会与陈冠希合作推出一件作品,能剧透一下吗?
徐震:其实这个事情的意义就在于大家都知道我们在和他们合作,就可以了。我们这次合作挺愉快的。剧透一下啊(从包中掏出一个涂鸦喷漆罐状的东西),我们跟他们合作了这个摄像机,按下去是拍摄,放掉就是不拍了。只能拍一个小时,因为是全手工的。他们叫EDC,我们叫MADEIN,这就叫MADEIN EDC,东西本身叫喷射器。就是个玩儿的东西,跟LOMO一样,质量也不是那么好,经常容易坏,不负责保修。我自己觉得这个东西挺好玩儿的,价格也不贵,不见得和名人合作不能做出好玩儿的东西来。包括他画了一些东西,拍了一些东西,我们把它做成布艺,包括那种电玩城的“抓娃娃机”,里面是陈冠希自己做的心肝肺什么的,我觉得还可以,不是传说中“傻B跟傻B的合作”。陈冠希对“监视”、“看与被看”这种主题很感兴趣,我们也觉得这主题很好,也很适合他。我觉得陈冠希对街头文化、涂鸦、摄影什么的挺感兴趣,并不是说他有一个当代艺术的方式,而是有一个当代生活的方式。抛开其他的问题,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玩儿的,对当代艺术的理解也很快。还有就是明星和艺术家一样,都有着“特权”,有着点石成金的能力,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大家就坐下来聊了几句,挺顺的。
【编辑:陈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