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会测字的人,能从名字里看见命运。贾宽的名字,不用测也能看出一点门道来。贾,商人的意思——他当年挖煤开矿,倒腾古玩,哪个继续下去,都会成为个不错的商人,但他却弃商握笔,画起画来。没上几天学,没什么基础,半道出家……这些贾宽都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就是心宽,贾宽的那个宽。
贾宽的画会让一些专业人士泄气,不得不相信,有些事儿是天生的。一个最不像文人的人,画出了气味纯正的文人画。其实文人画的源头正是那种“业余性”——一种知识的“余绪”。正因为是“余绪”,少了一本正经,透出的是即兴的趣味。
贾宽的画里最有趣味的,除了很多僧人,就是老有一只猴子。这或许是个隐喻,贾宽在演绎自己的“西游记”——僧人降服了心猿(孙悟空)意马(小白龙),才能去西天取得真经。这个佛教意味很重的故事,讲述的其实是内心的真相。但故事没有完,精通梵汉经典的三藏大师回归大唐,译经古今无双,却不知道以后的门人弟子败给了一个不识字的和尚惠能。六祖惠能不识字,却将佛经解得极好。精通经典的人,却受到了经典自身的遮蔽,一如西天八十一难,作祟的不少就是满天神佛的子侄。
如此一来,贾宽所有的劣势,都成了优势,他的拙,他的浅,他的浮世游历,他的口音,都转化为天成的“活泼泼”的趣味。学不来的。
不同于乃师李津的“声色犬马”,贾宽专心演绎自己的“心猿意马”。有人将心猿意马视为尘埃,只想拂去。贾宽会觉得,猴子没了猴性,还有什么生趣吗?缘起缘灭,旋扫旋生,只要心够宽,不仅能跑猴子,还能跑马,由它们去吧。
这或是贾宽禅画的真意。有了真意,就忘言了,何况知识,何况技艺。料想贾宽的画家门径大开,其实只是开始,别忽略了他名字里的那个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