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圣雄甘地坐着三等车厢为了独立和种族和睦而静默战斗,柯布西耶用一只“开放的巨手”画下了通往未来之路的原点,恒河边横亘千年的浴场依旧载满祈愿与种姓之别。在南亚次大陆的暑热之中,褴褛的贫民窟孩童与盈盈巧笑的海吉拉向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摊开手掌;民主候选人的画像以古典笔触涂绘成神的模样;富者造着睥睨天下豪宅的临海大厦;班加罗尔有着随时都想直捣白宫电脑的欲望。传统文化将“区隔与划分”植入人心,历史与未来却融化了彼此的边界,两极之间是奇异的平和,这片幽黯国度色彩浓丽,又迷离难辨。
人们说世界是梵天的一场大梦。而印度是所有神灵鬼怪与凡人的劫难和欢场。
像季风一样/Just monsoon
飞机到达新德里,很多工作人员推着轮椅等在舱口,接上了一群老年乘客,其中有两口子原本走得很好,而后极其敏捷地各上一辆,端然坐着,轮椅大军浩浩荡荡出关。凌晨,我们在机场潮热的街头等车来,一群鼓号队成员在不远处咚咚锵锵地排练,等待天亮了迎接参加了亚运会返回的运动员。这是个善于庆祝的地方,比如在独立日的庆祝活动中,克什米尔警察会在摩托车上叠很复杂的罗汉,在传统的胡里节,女人们会“棒打男人”以示迎接春天。在从机场去市区的路上,黄绿色的蹦蹦和摩托车飙在我们的四面八方,沿街都有绿荫和睡满地的人。是日光线好,透明度极高,狗在地上发愣,抬头很容易看见乌鸦和鹰,在堵车的间隙,有穿女装纱丽的海吉拉伸手进车窗摸我们的头表示祈福,然后索要钱物,本地司机跟我们说,他们no man no woman。
“印度要么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就销声匿迹”。尼赫鲁说。“Incredible India”是印度旅游局的对外宣传词,被国人戏谑翻译成“不靠谱的印度”。这片南亚次大陆的大部分地区属于热带季风气候,这里很潮热,也很花哨,如尼赫鲁之言,从民生到宗教,印度都显得斑驳而光影缭绕,尽管其中好的和不好的,都以格外显著和夸张的形态呈现着。而这所有的鲜明和奇突都如一本书里所说:“像季风一样,是自然的一个方面。”对于这个国家,这是一个极为狡猾却也适宜的解释。
宗教迪斯尼
1961年10月,垮掉派诗人艾伦•金斯堡和伴侣彼得•奥尔拉夫斯基开始了为期28个月的环球精神之旅,其中最重要的一站就是印度。1963年春天,他们搭乘一列挤满人的火车到达圣城瓦拉纳西(1957年前它还叫贝拿勒斯),并在靠近恒河的岸边找到一所住处,金斯堡和奥尔拉夫斯基每天像虔诚的印度教教徒一样在恒河水中沐浴、拜见圣人、用充满鼻音的美国腔诵唱印度祈祷诗,希望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与神灵相遇。
飞来城市
在今天的昌迪加尔政府广场上伫立着一只象征“接受和给予”的巨大的手,既看不清楚掌纹,也辨别不清左右,除却建筑师柯布西耶所赋予它的纪念碑意义以外,它总是令人联想起一则家喻户晓的神话《西游记》之中如来佛祖赐下“唵、嘛、呢、叭、哞、吽”六斗金字的五指山,不论故事目的地的天竺本身就是泛指印度和巴基斯坦地区,还是齐天大圣的形象完全典出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的神猴哈奴曼,这只巨手都穿越时空而扎根于印度这片交织在真实与虚构之间的土地上,用蕴涵权力的隐晦光芒,赫然照亮镌刻其上“挣脱历史枷锁”的铭文,为未来的印度等待着希望。
湿婆之舞
生于娼妓,1913年5月的一个傍晚,氤氲在孟买上空的暑气未散,皇冠影院里的舞台上一个叫迈克雷门茨的人正在进行幕间的滑稽表演,为了让正在看着新片《哈里什昌德拉国王》的观众稍作休憩。虽然早在数年之前,印度人便开始接触到所谓的“活动照片”,可随着日渐汹涌的外国进口影片的进入,将走进影院视若走进神庙一般的他们对反映自身形象与境况的电影呼声愈发高涨。根据报纸上的宣传所言,此时上映的正是一部由印度导演拍摄的印度神话故事,而令观众感觉新鲜的却是与众不同的幕间休息演出,这种融合了二重唱、舞蹈和足技杂耍的表演,让他们仿佛走入了自己的日常生活,纱丽翩跹,神光飞舞。
东方有个宝莱坞
被当今世界所熟悉的“宝莱坞”,主要是指1990年以后的孟买电影工业文化。宝莱坞Bollywood,是孟买Bombay(现名为Mumbai)和Hollywood两个单词组合而来,意思是“孟买的好莱坞”。宝莱坞电影城位于孟买西郊的一个山谷中,占地1600多公顷,地形层次复杂,生态多样性资源丰富,这个神奇的地方每年源源不断地向世界展示其亮眼的明星、多姿多彩的歌舞场面和跌宕起伏的故事。其实在印度每年所生产出的电影中,宝莱坞电影的产量约占总产量的60%-70%,还有一部分是除宝莱坞之外的地区所生产的。由于语言和文化上的差异,马德拉斯(泰米尔语)和加尔各答(孟加拉语)都有各自服务本语种民众的电影制造业。由于受宝莱坞电影的影响,这两个电影中心的影片和运作机制与宝莱坞趋同,但它们有自己受欢迎的电影明星,而有些特别出名的宝莱坞电影明星在这些语种地区也同样受欢迎。
卢比的两面
“每天我祷告,然后孤独地入睡”
摄影师玛丽·艾伦·马克1978年在孟买拍摄了一张15岁妓女的全裸图。一根与腰平行的锈得发红的水管,一面灰色黄色恣意凝结的墙,是这位全身发暗皮肤粗糙的大眼睛少女Munni在画面中的陪衬。也许是刚蹲着洗完身子,Munni两只手捂着下体,眼神深沉且空洞。
右侧下坠的乳房紧挨着她右臂的文身,图案是她自己的名字,她说这是她唯一可带进棺材的东西。
穷人的天际线
“你那个肥头大耳的象头神的动作太慢了,你根本等不到他来救你了,白痴!”
“哈,我的湿婆会睁开他的第三只眼把你灭了。”
孟买贫民窟的孩子经常争论印度教的哪个神最厉害。
神圣的无政府主义
伤痕上建起理想城
印度城镇本地治里是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取景地,这里原本只是一个渔村,但它经过法国殖民后变成了一座海滨城市。那条法国人建造的贯穿南北的人工河,河东“法国区”是那些干净整洁的法国文化中心、书店、天主教堂等欧式建筑,而作为后起不秀的河西“印度区”新城区,脏乱差和其他印度城镇无异。河的两边,不管是河东赏心悦目殖民地外观背后的国家创伤、过度追求经济发展速度背后的破败的民生,还是印度人所信仰的命运由天定的印度教的社会法则,人人平等、天下大同的概念,距离本地治理很远。但只要你在城中打车向北行驶8公里到10公里,你就会遇见一座村落,“黎明之城”。
手足同心?
历经40多年的建设,黎明之城并未像多数乌托邦村落实验那样夭折,现今已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2200多名居民落户。在螺旋向外星云规划图上,当地居民的生活方式散落在各个功能特殊的建筑上:套餐制的集体食堂采用巨型太阳能装置发电,废弃食物用作作物肥料,废水通过净水处理用于灌溉养鱼;被风吹倒的大树,人们在树冠上搭起房子,任何人都可以申请将之作为活动空间,先锋怪客可大施拳脚;植物园可供居民买卖自己手工生产、制作的陶器、装饰品和农具、种子、植物,休市的时候还会举行小型生态问题研讨会;而那些彼此相邻没有分隔的学校,只看重孩子们的能力与爱好,没有过多的考试和文凭要争取。
孟买联合宣言
印度前领导人曾雄心勃勃地表示,在2020年左右,孟买将打造成为可媲美中国上海的城市。诚然,孟买坐拥全印度各大金融机构,接近全国50%的现金流量、70%的股票在这里逡巡,各印度富豪在这里安家立业,再加上印度门在内的景点、宝莱坞的大本营这样的额外“分数”,孟买竞争力十足,但孟买也体现着世界上最明显的贫富差距,2/3的人生活在贫民窟里,贫民窟一墙之隔,就是世界上最贵的豪宅安提拉。上海的方式,真的是孟买的最佳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