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专业当代艺术资讯平台
搜索

陆忠:说说我们的前辈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2014-12-12

(拍摄/剪辑:韩罗林)


收藏家陆忠

2014年12月12日,由北京市文化局、中国拍卖行业协会作为指导单位,99艺术网主办的第五届中国艺术品市场高峰论坛(CAMS 2014)在北京金茂万丽酒店拉开帷幕。本届论坛以“转型:艺术市场的未来之路”为主题,聚焦“碰撞:全球艺术品市场新形象”、“融合:艺术市场经营的多元化”、“渗透:艺术收藏与消费的共生”三个主题论坛,旨在搭建中国艺术品行业领袖深层对话的高端交流平台,为中国艺术品行业把脉,推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健康发展。大会第三单元,收藏家陆忠做主题演讲,以下内容是演讲实录:

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我们的前辈。在任何一个传统的中国家庭里,一般我们说起前辈通常是三句话:第一,尊重他们;第二,向他们学习;第三,如果他们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有话好好说。

不过,今天我演讲的主题不是中国传统家庭意义上的前辈,而是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界的前辈。重点想和大家聊一聊张葱玉先生、启功先生、徐邦达先生和傅熹年先生。谈到他们当然也有三句话:第一,应该尊敬、尊重他们;第二,应该向他们学习;第三,他们在中国古代书画领域里边做了几万个结论,在这些结论中间有不对的地方可以批评,可以讨论,但是有话要好好说。

我眼中的四位老前辈
   
我眼中的四位老先生是这样的。我和启功先生相处很久,相识这么多年来,每次我的孩子来到北京一定会去北京师范大学的那个小红楼的二楼拜访他。启先生的书房非常有意思,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娃娃,每次在那里,我们一聊就要聊好几个小时。最多的时候我一年来北京20次,于是就到启功先生那里去20次。当然我们什么都聊,启先生最大的特点就是机智加上他的幽默。前一段时间有一个著名的事件就是在人民大会堂里边,一位93岁的老人讲了35分钟,下面听的新进入研究所的学生睡倒了一大片。我看这个图片的时候一直在想,假如启先生还在世,由他来做这个讲演,这个场面一定会完全不一样。同学们一定是笑声连连,大家不是睡着了,而是站起来为启先生鼓掌!

启先生聊天的时候非常机智和幽默。他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所以他总是告诉大家:“我是胡人,就是你们说的满人,胡人说话都是胡说!”每次他讲这个话,课堂上的学生都会笑的。

我和启先生聊得最多的是中国古代书画,比如这是真的,那是假的;这个可以买,那个不可以买;这个买对了,那个买错了;那个是假的,很有水准,那个太假了……就是这样的话题,有的时候一年要聊20次。

我和徐邦达先生相处更加紧密一点,因为和徐先生相处的时间里面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是朝夕相对,每天早上眼睛睁开就在一起,睡觉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卧室。我们白天聊什么?就是聊中国古代书画。和徐先生聊的最多的是关于中国古代书画的断代问题,比如说这是宋,宋里边有南宋和北宋;这是元;这是明早期,这是明中期、明晚期;或是这是清早期、清中期、清晚期。徐先生在中国书画断代上有非常高的水准。我和徐先生相处的时候非常有意思。徐先生八十多岁的人,我是五十岁不到,而我的孩子是二十多岁的人,但是他称我为“陆忠仁兄”,称我的孩子“陆涛仁兄”,我们三个人称兄道弟待了一年。

和徐先生聊古画当然是重要的一个方面,但是徐先生来上海一年里,我们感触最多的是他带着我们吃遍了整个上海滩,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上海最好吃的,比如新锦江、老锦江,国际饭店里有什么好菜等。当时王季迁先生也正好从纽约来到上海。一个88岁的老人,一个90岁的老人,两人在小南国吃完一个红烧蹄膀还不够,最后把两个红烧蹄膀吃得干干净净。

我并未和张葱玉先生谋面,因为张先生1963年的时候就去世了,享年52岁。因为他的祖父和叔辈几乎都是52岁那年得癌症去世的,所以张先生从40岁开始就有一个很大的心结。他总是和谢老、徐老谈起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如果我活过了52岁,那我这辈子一定长寿;如果我过不了52岁那个大关,一定会像祖父、叔父们一样走掉。这个心结一定是严重地损害了张葱玉先生的健康,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心理医生,所以张葱玉先生52岁那一年真的得了癌症,手术后24小时离开了大家。他的去世应该说是中国古代书画鉴定史上非常大的一个损失。

傅熹年先生是这批老先生中唯一一个还健在的先生。我和他也不相识,因为没有相识的机会。但是我读过他的很多书和文章,特别是读过24卷中国古代书画图目中他编写的4卷,也听过他的很多故事和传说。

 
收藏家陆忠在论坛现场

中国古代书画鉴定领域的老前辈值得尊敬

今天我们谈收藏和消费,为什么会说到这四位老先生呢?在近现代和当代书画领域,我们搞收藏没有问题,因为很多画家都活着。如果是王明明的画,请王明明看过后说是真的,就放心买进;如果买了曾梵志的画,给曾梵志看过以后证明是真的也就安心了。但是古代书画,有的已经一千年、八百年,最近的也都两百年、一百年了,你去问谁?所以我们需要鉴定,而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的老前辈们在这个领域便是避不开的一个话题。

第一,要尊敬他们。尊敬他们的第一个理由是他们在这个领域里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这个地位不是人为的,也不是靠吹牛吹出来的,而是在长期的过程中自然形成。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尊重他们。

比如张葱玉先生,他从童年的时候就坐在他爷爷的腿上开始玩中国古书画,1934年21岁时就已经是当时北京故宫书画鉴定委员会的委员。他1963年去世以后,1964年在《文物》第三期发表了一篇张葱玉讲稿叫做《怎样鉴定书画》。只需看一看这个讲稿是谁记录的,谁整理的,谁来校阅的,我们就知道张葱玉先生在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界的地位。记录这篇讲稿的有北京故宫的刘九庵先生、文物出版社的顾先生以及河北博物馆和天津博物馆的相关同志,还有当时中央美院的学生薛永年先生;负责整理的是王世襄先生;校阅的是启功先生。由此可见,张葱玉先生在中国古代书画鉴定领域的地位是非常显赫的。

这三位先生是非常著名的七人小组中的三名成员。在差不多八年左右的时间里,这三位先生和杨仁恺、刘九庵先生等七人在中国走了一百多个县市,看了208个文物单位,过手过目了6万多件中国古书画作品,制作了34000多张卡片,并由此产生了中国24卷中国故书画图目。这些先生的地位大家就可以看到了。

七人小组中也有徐邦达先生。关于徐邦达先生只需要看看他发表了多少著作:《中国古书画鉴定概论》、《中国古书画过眼要录》、《中国古书画考辨》、《中国古书画图录》等等。

至于启功先生,他不但是一位鉴定家,更是一位伟大的鉴定家。他也是大教授、大书法家、大画家、红学家和大学问家,不过这些头衔都不能掩盖他在中国古代书画这个领域里的光芒。

唯一健在的傅熹年先生是中国古代建筑史的研究专家,还担任着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只是他特别低调。关于他在《中国古代书画图目》里边写的400多条,我读了很多遍,比如“这不是南宋人的画,这是北宋人的画,这是宋人、明人,这不是宋代是明早期或者是元早期。比如董源的《潇湘图》,这是伪作、存疑、文徵明后人仿、董其昌后人摹……”四百多条意见,字字真知灼见,每一个研究中国书画的人都应该好好读读。傅先生这种断代的能力和鉴定的水准,正决定了他在中国古代书画鉴定领域的地位。

第二个值得尊敬的理由,是他们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学说、本领传授给了大家。在我们这行里差不多都有这么一个说法,所有的老师都不可能把他真正的本事和本领传授给他的学生,学生的本领都是从老师那儿偷来的。但是从我和徐邦达先生、启功先生的长期交往中,我觉得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因为他们几乎把所有的本事和本领都毫无代价地传授给了我们。

徐邦达先生、启功先生和傅熹年先生,他们的心都特别干净,所以他们值得尊敬。

比如徐先生看画从来不会计较来者的地位,不计较来者家里有多少银子,也从来不管这张画是多少钱买的,他只是会看这张画的真假。平常我们说的“徐半尺”是真的,不是妄言。手卷只看半尺,册页只翻开第一页,他就会将画的作者、是真是假、典故出处都娓娓道来,让你看着非常舒服。正是他们这种干净的心灵值得我们尊敬。

傅先生也是这样。比如去年是中国嘉德成立20周年,傅先生为中国嘉德服务了二十年,为中国嘉德看过的古画不知道多少,但是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里,傅先生是分文不取,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高风亮节,大家可以感觉到。前一段时间《功甫帖》事件出来以后,网上有消息说王薇女士带着《功甫帖》和多少现金拜见先生,了解他的人就知道是假话。他们之所以得到尊敬是因为他们非常优雅、大度。

即使有分歧,也要有话好好说

当然他们不是神,他们也是人,他们在中国古代书画鉴定领域里边做了几万个结论,几万个结论中间如果有问题、有错误我觉得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我这里要说三句比较敏感的话:

第一句,不要夸大七人小组里边六个老先生的分歧,其实他们的分歧是非常小的。因为中国古代书画图目20卷里一共有3万4千件作品,傅先生只针对写了400多条,证明只有1%的内容他和谢稚柳先生是有分歧的。也就是说,100件的东西里边有99件东西傅先生和谢稚柳先生看法一致,只有一件东西看法不一致。如果看徐邦达先生和傅熹年先生在《中国古代书画图目》里的文字就会发现,他们的分歧在一千件里边只有一件是有分歧的,999件都是没有分歧的。所以我觉得不要夸大七人小组里老先生们关于《中国古代书画图目》鉴定过程中的分歧。他们的分歧是非常小的,一致性是非常大的。

第二,比我年长、现在还健在的除了傅熹年先生以外的一些老先生,听了下面这番话可能不好受。有一回在上海召开“世界华人收藏家大会”,我和朱绍良先生一大早起床去听一个老先生讲座。结果这位老先生讲到赵孟頫《秋行赋》讲到一张画,说上海博物馆藏的《秋行赋》七个专家都认为这个东西是假的,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赵孟頫的后跋。我回到家里就查,发现七位先生是一致意见,都认为是真迹。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比如说前一阵有人不断地给徐邦达先生泼脏水,我便大胆地站出来写了三篇文章,维护徐邦达先生的尊严。因为我在任何场合都没有说过我是徐邦达的学生。我觉得作为徐邦达的学生既是一种地位也是负担。作为这么厉害的一位鉴定专家的学生当然是一种地位,而所谓负担便是有人向徐邦达先生泼脏水时,一定会有人说你怎么不站出来为你的先生说话?我没有这样的地位,也没有这样的负担。

要说这些老先生20分钟真是没法说完,应该说几天几夜才够。这里只能是泛泛而谈,求教于大家,谢谢各位!

相关新闻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