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67岁的赵嘉陵而言，杭州是个亲近的地方。
70多年前，父亲赵无极与母亲谢景兰正是在西子湖畔的国立艺专(中国美术学院前身)相识相恋，写就一段爱情传奇。葛岭24号宅，就是见证他们夕日甜蜜的地方。
如今，父亲赵无极早已是世界当代抽象艺术大师，甚至在法国被视为与长城、孔子并列的中国文化符号。但在音乐、舞蹈和绘画上颇有造诣的谢景兰，却因为赵无极的光环淡了色彩，远远没有被杭州所熟知。
今天，在母亲逝去十年后，依照她的遗愿，赵嘉陵带着她的92幅作品来到浙江美术馆举办“回声·天堂——谢景兰艺术回顾展”。
20岁的赵无极为爱奔波
谢景兰是赵无极的第一任妻子。尽管在艺术上才华出众，但因为赵无极的盛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名字常常是作为丈夫名字的后缀出现的。
谢景兰生于贵州，7岁时随父母安家杭州。“杭州是妈妈的第二故乡。”他俩的爱情曾为老师林风眠所津津乐道。1935年，14岁的赵无极考上国立艺专，不久，通过同在艺专念书的谢景兰的表姐，两人相识相恋。随后，谢景兰考入国立艺专音乐系。16岁时，赵无极为心爱的“兰兰”绘制了油画“兰兰画像”。
“他们的爱情可谓刻骨铭心。抗战时期，我太祖父过世，按照习俗不可以在一年内结婚，为此父母亲长途跋涉一直跑到香港结婚，那段旅途异常艰辛。当时父亲才20岁。”1945年，日本投降，国立艺专重回西湖开课，两人也回到葛岭。“那里的老房子，妈妈生前很牵挂，1993年回国时还去找过。”
7年后，赵无极和谢景兰从上海搭乘“安德烈·勒蓬”号的法国客轮赴法留学。没想到，遥远的巴黎，成就了赵无极和谢景兰的艺术，却结束了他们的婚姻。上世纪50年代初，因为法国雕塑家马赛·范甸南的介入，赵无极和谢景兰离婚，5岁的赵嘉陵与父亲就此一别28年。“对于事业上比较顺利的父亲来说，这件事对他打击非常大。”痛苦不堪的赵无极，在那段时间常常酗酒，甚至被称为“赵威士忌”。
赵无极唱男高音相当专业
而原先热衷于音乐与现代舞蹈创作的谢景兰，却在与赵无极分手后，开始了绘画之路。她的绘画天赋得到了第二任丈夫马赛的极大鼓励。到上世纪80年代，她成为一名著名的抽象画家，在法国已经拥有许多“粉丝”。
“我想应该是与父亲一起生活留下的烙印吧，绘画成为母亲生命的一部分了。”因为在音乐与现代舞上的成就，谢景兰的绘画，拥有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尽管母亲在音乐、舞蹈上都有很高的造诣，但绘画是她最后的归宿。”
1995年，谢景兰在充满金合欢花香的法国小镇意外因车祸去世。赵嘉陵正是在此后才开始真正阅读母亲的。他常常在母亲的一段录像前发呆——70多岁的母亲，在自己的绘画前自由地伸展舞蹈。
“其实母亲对父亲的影响和帮助非常大。他们俩很小就在一起，所以母亲对于父亲的绘画相当了解，两人经常一起交流绘画，甚至会为此激烈争论。父亲喜欢音乐，男高音唱得相当专业，这也是受到母亲鼓励而去学的。”
而对于父母分手的原因，赵嘉陵渐渐在母亲的创作中找到了答案。“母亲是那种可以为艺术不顾一切的人，她后来在绘画上有了表现自我的冲动，但她又不希望自己是作为赵无极太太这样一个身份出现。”赵嘉陵说。
而面对母亲的绘画，赵嘉陵甚至常常心情复杂地想：“如果他们不分开的话，可能我会有一个比较美满的家庭，但可能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艺术家。”
赵无极画画不能有人看
然而，谢景兰的离开却是赵无极至今无法放下的心结。“父亲一直到现在都无法原谅。他曾对我说，本来我们在一起奋斗那么多年了，等我小有名气她反而离开了我。”
赵嘉陵说，尽管母亲生前两人也偶有来往，但直到现在，家里人依然不会主动提起母亲，因为父亲会生气。
母亲的突然过世，令赵嘉陵倍加珍惜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尽管盛名为父亲带来了距离与威严，但在父亲渐渐老去的面容前，赵嘉陵越来越懂得父亲了。
“绘画是他的生命。他创作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有人去看，他不喜欢有人干扰。他的创作是个非常自我的一个过程。绘画于他而言真的是个体力活。他画画时的表情就像在喊叫，非常吃力。”赵嘉陵说，因为年事已高，赵无极现在已经基本不画油画了。
但绘画上的成就，依然是赵无极最自豪的事情。“他从来不关注自己作品的价格，但他很在乎作品是不是被人欣赏。他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华裔科学家杨振宁70岁大寿，学生们问他最想要什么礼物，他说想要一张赵无极的画。他还很乐于谈华裔建筑大师贝聿铭和他的交往，第一次贝聿铭来买画时，父亲不认识他，后来父亲开玩笑说：‘很少有中国人会主动来找我买画，我就便宜卖给他了，早知道应该卖贵一点。’”
在赵嘉陵眼里，令人敬畏的父亲有时又只是一个老人。在第二任妻子陈美琴去世后，赵无极与法国女策展人弗朗索瓦·马尔凯生活在一起。每年元旦前，一家人会在法国南部举行一次家庭聚会。88岁高龄的赵无极现在仍然能一餐喝下半瓶红酒，但出于健康的考虑，家人总是要劝他少喝点。
【编辑：虹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