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狄访谈
问:您在央美学习的油画专业,之后什么缘由放弃架上绘画?
赵:我很难确定我那时是什么心情,不是那么有逻辑的。我的印象:我为什么放弃绘画,是它无法承载我个人的梦想以及我的虚荣心。假如,别人说赵半狄是一个绘画大师,我也不觉得是很满足的一件事情。我觉得是这样的,因为我在创作绘画的时候,一切都比较顺利,从我作品的学术性到作品的商业性都非常好。我一直觉得我一生的追求是一个画家,但我真正达到的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如果用画家定义我的话,那怕是艺术大师,绘画天才,我觉得我不会满足。我内心还有很多能量,我觉得我可以做比一个画家更不一样的事情。
问:和你同龄的艺术家,如张晓刚等人的油画作品都以拍到上千万,你的绘画功底也不次于他们,试想你当初坚持架上,现在或许已名利双收,是否后悔做行为艺术的这个选择?
赵:首先我不是很认可我是行为艺术家,我希望大家认可赵半狄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我不是要对行为艺术负责,不是要做出出色的行为艺术,我的意愿不是。我要成为赵半狄,赵半狄对中国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做的事情很重要就可以了,他有意义就可以了。
问:您说的“我要成为赵半狄”,具体指代什么?
赵:我真的无法把我自己定义,我就是在做一些我热衷的一些事情,怎么定义可能还是社会的事情。你看我择了半天,我说不我不是行为艺术,但大家都叫我行为艺术家,我觉得叫我行为艺术家也是大家的自由,大家怎么确定我,是大家的自由。从我本意来说,我不是想对行为艺术负责,我甚至不想对艺术负责,我真的觉得,我应该发出一种声音,我应该做我喜欢的事情。我觉得中国社会需要我这样的人出来,做一些儿不一样的事情。
问:可以说中国人都有喜爱熊猫的情节,但你似乎把它更视觉化了,原因仅仅是把你的艺术语言符号化吗?
赵:首先,我个人不反对符号,不光不反对,而且我觉得符号很重要,是特别重要。第二,我希望赵半狄能建立一种符号,大家能跟随这个符号,能清楚的看出我的轨迹。你知道吗,这个符号,可以说是一个通行证。
问:通行证怎么理解?
赵:是和大家关联的一个通行证。是大家熟悉的一个具有亲和力的脸。是一个美人你知道吗?熊猫对我来说,是一个公关美人。
问:你是把它人性化了吗?
赵:人性化是因为,我在做作品的时候,因为我是一个很有热度的人,我做作品可能是充满温度的,我觉得是这样的,大家觉得熊猫人性化了。
问:从架上油画到观念摄影到行为艺术,您改变着自己的身份,您是否认为架上的局限性,不足以满足你想生产的艺术效果?
赵:肯定,架上绘画我觉得是非常遥远的艺术。我觉得可能能满足很多人,但我觉得这完全是人的区别:就像画坛上我熟悉的这些朋友,依然很陶醉,我也觉得这种状态对他们来说很好,他们的生活很完整,非常好。在这里,我和我的熊猫祝福他们,这些朋友们,这些画家,不管是千万的也好,百万的也好,包括这么多年走下来,他们的生活非常完整,我相信这是他们的梦想,他们在圆们的梦。OK,每个人在圆自己梦的时候,我们只能说一路走好,祝福。对我来说,绘画显然不是我的梦,我的梦,我们不应该去描述它是什么,就是看这些年到现在,我做了什么,我在给大家展开这个梦,我在给中国社会展现这个梦。我这么多年的轨迹就是我追寻梦的过程。本身,我就活在我的梦当中。
问:现在您完全不画了吗?
赵:恩,十年没画了。
问:“慰问”系列作品是出于对社会弱势群体的关怀吗?
赵:2007年春节前夕,我带着我的熊猫团队慰问了人多人群:孤寡老人、医院的病人、在北京的外地打工人员、工地的民工、我慰问了一系列人群。我不仅仅是慰问了弱势群体,我还慰问了一个军营,军营应该是很强势的。我想告诉大家,赵半狄是一个有温度的男人。第二,对我来说,我真的想传达这种感觉,真的我觉得我想去慰问一下。
问:有人看这个作品认为是你在恶意炒作,你同意这个观点吗?
赵:恩……我不同意这个观点。单单炒作这个词,我本身就觉得很怪异。我不是那么想的,很多人对我有疑议:假如我做了一个好事,他们说你怎么又把它拿到一个媒体面前,又录像又怎样,做宣传。大家说我炒作是不是因为,我把自己作品公布了,展示出来了。是这个问题吗?
问:你的作品,或许给人直观的感受会有一点炒作的味道。
赵:恩……那我想询问大家一点,大家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所有的泛泛的慰问,大家认为是炒作吗?我向读者发出这个询问。我自己本人不知道炒作和宣传的界限。炒作是这几年出现的一个新的词汇。
问:您的意思是您认同宣传?
赵:我认同宣传,但宣传这个词也很怪异,其实宣传这个词很社会主义。我们现在是商业社会,应该叫广告。我不说是炒作,我不说是传播,我就是叫宣传吧。我觉得必要的宣传是很重要的,为什么,我非常想告诉大家,赵半狄是一个有温度的男人,我很想告诉大家,我做一件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有意义,就像我的“慰问”,我真的想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大家烦我,那就是赵半狄的弱点吧, 我不知道,我就想让大家知道,我觉得如果我没告诉大家,我就觉得不舒服。这是我的弱点吗?也有可能吧,我是有弱点的!
问:被慰问人群,怎样看待你与熊猫的到来?
赵:我体会到的,他们是非常好的感受,为什么这么说呢,在我慰问北京郊区孤老院的时候,他们都无儿无女,那是孤老院里唯一一个女性(指着墙上的赵半狄和熊猫与老人的合照),这个孤老院就一个老太太,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特意给她买了一个红围巾,我相信这个温度直到她去世之前都不会消失。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我觉得这个老人一定会体会到我的温度,我相信。
问:您对军人的慰问,与对孤寡老人或小孩的慰问,好像不是一种情感,是这样吗?
赵:我没觉得我是在慰问弱势群体。我看到军人经常被慰问,我觉得我的慰问应该有特别温度的。之前的别人的慰问是鼓舞我也好,是启发我也好,或者是怂恿我也好,使我变得坐立不安,我觉得我也得去慰问,你知道吗,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我觉得我的慰问同样是很重要的。
问:2005年你您在瑞士做的“迫不及待”——2008奥运会开幕式,今年被网友炒得很热,放在中国即将举办奥运会之际,重视您作品时,有何感想?
赵:有一些怪异很好玩的消息关于这个作品,今年大家又重提了一下。重看这个作品,依然是我的美梦,是我人生非常重要的一个经历。这个作品是我个人化的一个奥运会,我觉得是一个跨时空的方式,说是在瑞士做的,但我不觉得是在瑞士。我们把瑞士的街道改造成北京,变成了一个非常浪漫的奥运会。瑞士人都要承担北京人的角色,你知道吗,他们街头都换成了熊猫的旗帜,他们挂了几百年的黑熊旗帜,一夜之间变成了熊猫旗帜,大街小巷几千枚旗帜,真的是改天换日,把充气的天安门放在广场,我们租用了他们国家的体育场,一切的氛围都变成了北京的氛围。我觉得是瑞士人在陪着我玩,大家做了一个Party,是一个非常有想象力且浪漫的奥运会。我觉得中国奥运会最浪漫的版本是赵半狄的,我很陶醉这个版本,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们中国人为世界提供了另一个有想象力的版本,我很开心。
问:“迫不及待”,这个作品的设想以及诙谐的风格是对传统官方行为的一种对抗吗?
赵:不是,我对“对抗”这个词没有兴趣。我只觉得我应该打开一个新的窗口,就可以了。我的作品应该是包含很多情感的,对抗这个情感真是不存在的,但我一定有诙谐、一定有调侃、有一丝嘲讽、有一丝热爱。我的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如果单挑出哪个来,我觉得都是对我作品的轻视。
问:还有您的服装发布会,是以角色扮演的形式,呈现了中国特色的各路人马的形象,有二奶、三陪小姐、乞丐、房地产开发商们。您对这些角色怎样解读?
赵:我不是想解读他们,大家老关注二奶、三陪。其实我把整个的中国社会都放在这了,我觉得中国社会就是一个大舞台,上演着一些令人激动不安的一些戏剧。不同的人物组成中国社会的壮观景色。中国社会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变得比较热。我觉得我可以通过,高级时装这样一个T台,把中国社会最精彩纷呈的交错风景,我把人物当作风景展示出来,每一个角色都是一个花朵,把他们交给中国社会、交给群众,这是我的一个概念。
问:服装展上,您邀请了“芙蓉姐姐”与“杨二车妠穆”,公众近乎把她们的形象当作网络笑料,您怎么理解他们在社会中的角色?
赵:观众们把她们的形象当作网络笑料,这是观众的悲哀。我觉得,中国的公众层面的人很缺乏判断力,他们被主流媒体引导得太多了,被主流媒体的价值观误导得太多了。大家理解的成功是什么呢?他们或许会认为章子怡很成功,我选择的这两位女性,他们是多么不可多得的,他们没有依靠任何的背景,他们在生活中编织着自己的剧本,他们没有说,把他们的生活拴在一个好剧本上,好导演上,没有拴在潜规则上。他们坚定的按自己的信念走和勇敢地承担在社会中扮演的自己,这是多么值得祝福他们的事情。凭什么把他们当作笑料,我觉得这是中国社会的悲哀。其实从道德、伦理层面,我觉得他们俩人做的非常成功,没有损伤任何人。我倒要质问一下,中国社会对成功的概念,我深刻地质疑,主流媒体、电视、传媒,他们对于成功这个概念的塑造,我觉得他们对成功人物的塑造,对社会是有伤害的。我觉得在我这场晚会上,我把角色不分高低贵贱呈现出来,我要是遗漏了什么,我会觉得很遗憾,这两个角色——网络红人,非他们莫属。芙蓉的这套衣服——网络红人,这个角色很重要对于中国来说。中国这么庞大的网民群体,很多人想成为网络红人,有些人已经成为网络红人,我觉得他们在中国社会中扮演了之前没有过的角色,所以我觉得必然要有网络红人的角色,邀请了芙蓉穿这套衣服,这是必然的。
问:您认为网络红人与演艺界明星们有怎样的不同?
赵:我们有一个说法叫做草根,我觉得他们更民主一些,他们的成功包含了民主的力量,因为我从来没觉得芙蓉是一个有背景的人。她在网上为中国特别重要的角色在拉选票,在这点上他们更民主,我不知道“民主”,可不可以这么用,草根加民主吧。为什么我对影视明星无法有那么大的尊重呢,是因为我看不到让我尊重的地方,就拿章子怡说,我凭什么尊重她,我还没看到她的闪光点。
问:您认为芙蓉与杨二有闪光之处?
赵:我觉得他们在闪光。
问:您是真的喜欢芙蓉和杨二,还是在利用他们?
赵:我不是喜欢,我是尊重,因为这种光芒我必须尊重。这种闪光经常被别人误解,被主流文化抛弃、戏虐。这种情况下,赵半狄再戏虐他们就完全不对了,我必须把他们当作花朵一样,因为他们是有见识的。
问:但作品给公众的感觉,或许您又一次戏虐了她们?
赵:大众被误导得太多了,大众对他们已经有根深蒂固的偏见了,大众依然会这么想,但我会尽力做得最好,我尽力了。
问:大众媒体以及大众现在用“恶搞”代表您,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赵:“恶搞”这个词对我来说挺陌生的,我问了说英语的、说日语的,都找不到与这个词相近的词,真的找不到“恶搞”这个词。把这个“恶”放在前面,一下就成坏份子似的了。这个“恶”字是很霸道的啊。我也会耐心得等待,针对我以及以我为引发点的关于不准恶搞熊猫的法律的出台状况,我是非常关注这个事态的发展。我已经搅进这个局里面,真的我很焦着,我也很期待。这是我和别的艺术家不一样的地方,我和中国社会在交界,我们必须有一个解决。据说这个法律半年内要实行。
问:如果成都这项法律条令出台了,您有何打算?
赵:我希望艺术家们以艺术的大局为重,多多站在我这边。(笑)我相信艺术家的朋友会捍卫艺术的自由性,支持赵半狄。
问:是否认可,你在恶搞社会的同时,社会人士也恶搞了你?
赵:网上有人写了一篇文章,他说:我不觉得赵半狄恶搞了熊猫,与其说赵半狄恶搞了熊猫,不如说赵半狄恶搞了中国的职场。
问:您的多数作品很接近中国的社会现实,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个题材的?
赵:我的作品一直关注社会现实,我想摆脱都摆脱不了,不是我有意关注中国现实,而是中国现实一直缠绕着我,我的一切,幸福、焦作、痛苦,都与现实有关,我做不到不去关注中国现实,这是我本能的反应。我的作品永远有现实的痕迹,是我无法摆脱的。
问:相比一些艺术家,我觉得您更具创造力,以及更关注中国现实,但艺术风格的诙谐让它人质疑你有恶搞意图,您是否会改变你的现在的创作风格?
赵:我的最恶毒的意图是什么呢?如果大家觉得我在恶搞,我很想知道,大家认为我最恶毒的意图是什么?我对风格没有追求,完全看我的心情,我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完全会表现在我的作品里,对我来说有没有风格都无所谓。
问:为什么您的作品会有诙谐的味道?
赵:我的身上可能有这个东西吧,我从来没有在作品中努力追求幽默感。我很烦这种感觉——说作品真轻松、真有幽默感,我从来不追求这个,我觉得人生是很严肃的事情。(笑)我从来没觉得有幽默感就高级,我在努力做一个严肃的作品,我觉得这个时装秀,是件严肃的作品,但大家觉得依然很搞笑。大家愉悦的这种反应都超出我的想象,他们把它当成娱乐大餐,但我不是这么期待的,坐到北新桥,从A口出,然后向西走5分钟,到东城文化馆一层,就可以看到类动天下现代舞团 标志,进来就 ,给我打电话我出来接你,所以我的作品与公众的理解一定是有错位的。
问:是否可以理解是因为模特的特殊性,人们习惯性以愉悦态度对待她们。
赵:会有吧,可能是综合的吧,因为不光是模特,我发现,服装秀中的角色:二奶、三陪、城管、政府官员,这些人物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笑)。
问:然后,您带着“二奶”、“三陪”逛街?
赵:那就是我们在玩,我说想不想穿着熊猫衣服逛逛节,她们说,去,特好玩,不怕冷(笑)。我们就是玩,但网民很爱看,大家爱看就爱看吧(笑)。
【编辑:刘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