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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性·切片:洪浩新作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陈 泱 2012-05-09

旅程-纽约大都会美术馆

 

京城的东三环穿过我和洪浩寓所之间,所以,我料想常现于我们眼前的风景有着惊人的相似:东三环上车流不息,入夜时红色和橘色的车灯,时而飞驰、时而龟行;立在窗前,双层玻璃隔绝了向上攀升的声音;京广中心,工艺美院,中国大酒店的轮廓分割着夜色的天空;于是,无声的运动凝成画面,固化在一个旁观者的眼中。据说不久以后,这里会成为京城商业圈。当然先需夷平,而后再起高楼。当地的居民大多不相信这未来景观的勾勒,继续沉迷于日日的居室装修的的电钻声中。

 

乘着电梯,下到地面,汇入人流和车流,我已然不再是一个观者。而洪浩,肩上扛着一个老式坐机,那种大多只在旧日照相馆中见到的那种。我所汇入的人群成为他穿过大街所摄入的素材。作为旁观者,他仿佛预言般地,动摇着我们惯常的对于时间经纬的短见。

 

由引擎所代表的速度将我们的经验“视界”重新划定。

 

挪用北宋名作张泽端的《清明上河图》,成为洪浩新近作品中最突出也是最有争议的引子。

 

在北京,他选择了两条相互垂直着贯穿京城或隐或显的线,作为移动视点的依托—中轴线和长安街:

 

中轴线是旧朝在将燕京改造成为大中国国都时确立的标准。从正阳门到人民英雄纪念碑,穿过紫禁城,绵延地向北是钟楼、鼓楼。这些隐性的贯穿南北的线在中国人的理念中被称作“龙脉”,其实就是“中国”的“中”字那一竖。虽说这是一条王权的脉络,可就在不久以前,还时或能在钟鼓楼下听到“十三香”的叫卖声。

 

为迎接人民共和国建国第二个庆典,政府将金水桥边的华表向天安门的方向平移了十多米。自此,“长安街”这条横贯东西的大道便成为半个世纪来历史时刻的见证人。不仅在北京人心中,更是在国人目中,这俨然是一条朝圣的路。而今,西端是城乡贸易中心,直到东端的中国国际贸易中心的双塔。若以天安门为中心,印射着西面威严的新华门,是东面由香港地产资本开发的“东方广场”,据说跨国公司驻京机构不久便几乎悉数搬入这方圆两里地的写字楼群中。

 

都市景观,移步变换。这由“脉”字贯穿的地景,大概只有长卷才能满足关照全景的欲望。

在与《清明上河图》交互中,洪浩实验了三种方法:

 

一是现成地取来上好的《清明上河图》复制印刷品,仔细研度读作品中细腻刻画的空间关系和人物关系。而后,将那些从现实环境中捕捉下来的快照人物或如今充斥在时尚杂志(包括色情杂志)中图像,沿边缘裁剪下来,扯出一层薄薄的单片,伏帖地拼贴在画幅中,形成新的对话语境。在因经年而呈暗褐色的绢地上,闪忽地出现来来往往的亮丽的身影。或成群地行进,或乡村青年的四顾,或海外游客的驻足。原本以墨色为主、辅以淡彩所勾勒的船舶,也继而穿插了一系列穿城而过的机动车和脚踏车。

 

第二种方法,将《清明上河图》原本按场景截成片段,与当下北京随处可见的人文景观相互映照着制成册页。原本城池内人们争相通过的桥梁如今成为宽敞的过街天桥;而在郊外不远处的旷野,如今即便是驱车到了目及长城的地方,也时时伴随着人力的痕迹,如那种“愚公移山”式的过山隧道,还有那些无休无止的建筑工地。这种古景新影的并置,不禁让我们回视我们所生活的已经是怎样一个“自然”了。

 

或者在日常关照中,我们也许并不真的需要种种古今对比,或对古代生活的向往。空气中充斥着物质和欲望,以及攫取后的暂时的富足与新一轮的欲望。所以,在第三种实验中,洪浩直接以长卷的方式,将沿着古今两条“龙脉”的景观依照既定的序列抛掷在卷轴中。这俨然就是为城市所作的切片,信息、动力、焦虑都一一印射其中。心手相应,感染在这冷调的旁观和审视中。

 

翻翻关于《清明上河图》的记载,也根据近代学人的考证,所谓“清明”可作三意解:一为中国古历法中的气节“清明”;其二提到在北宋京都汴梁城中有一“清明坊”;不过这一解释所引出的第三个也许更为雄辩地解释便是指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这手卷的格制,将所谓“雅赏”或“清玩”的品评之气带入对当代的都市图景“另眼相看”中。相隔八百年的京城江山,咀嚼“繁荣”二字来,意味深长。人文景观的延展也是自然“非自然化”的过程。

 

这种进行切片的方法,洪浩更加延展到了半个地球之遥。在《AC518》中,洪浩将从欧美各国返程飞机上所拍摄的图景甄选后并置形成长卷。在一个“波音的士”的时代,即便是套用另一位北宋山水画家赵伯驹的古制《千里江山图》,其实地距离也远远超越了古人想象力空间的极限。时间在衡器的单位中转移,而眼前的空间也迅速变换着,时或体验着穿越北极圈边缘的长昼或长夜。

 

在九十年代早期的一系列版画作品,洪浩将既定国家的版图在全球范围内重新排布的行为,其冲击力在世纪之交的今天尤为突出。由城市文明,尤其是大都市文明所代表的文化交融以及在文化冲击中的施力方和受力方,都在他其它的独幅作品中加以探讨。在《游京指南》中,洪浩身着中式对襟开衫,扮成导游,带着外国游客观光北京的旅游点—天安门和长城。在他的“旅游≡文化交流”的逻辑下,揭示了展示者的选择和接受者由此所得出的判断之间的关系。在这个系列中,曾恰逢一批来自北美和西欧(也就是更为确切的与“中”相对应的“西”的概念)的艺术大展策划人和当代艺术博物馆的策展人来京考察。自然为了给所见的新艺术景观提供判断所需的历史文化背景,照例地,将他们带到了故宫和长城。洪浩曾试图再度扮演导游一角,从而将这一主题自然地引入艺术政治的范畴中。不过,这些熟知艺术批判力的策展人们,敏感地回避了作为角色对艺术家作品的参与与进入。

 

洪浩这种切片而线性展示的方法令我不油地想起我曾经工作过的另一条大道,纽约的公园大道(Park Avenue)。它因为贯穿曼哈顿岛上富庶的中城和高尚的上城而颇有威望。然而,似乎不大有人注意,如果一直继续上行,不久,眼前的繁华景象便荡然无存。街角开始变得狭窄灰暗,衣衫并不光艳的孩童从狭小的便利店中冲出,在褪了色的遮凉棚下追逐。当然,这常常被称作“第一世界中的第三世界”。这种仿佛戏剧化的变化中所折射出的关于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的焦虑,想来北京也难于免除。细细探究,其中又是另一番深意。

 


【编辑:王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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