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届奥斯卡(81th Academy Awards)提名名单2月12日公布。加斯·范·桑特凭《米尔克》获得最佳导演奖提名。
关于加斯·范·桑特
现实中的加斯·范·桑特并非仅仅只是一位著名的独立电影人,他也是一位小说家,1997年便曾出版了小说《粉红》(Pink);偶尔他也搞搞音乐,1997年底相继出炉的独奏音乐专辑《加斯·范·桑特》和《关于高尔夫的18支歌》便是他小试牛刀的产物;当然,摄影也是必不可少的,就像他1992年出版的大部头摄影集《108幅肖像》,如今已是艺术市场上收藏家追逐的上等货色。如此,范·桑特的身上天然地沾染了许多艺术家我行我素的神秘气息,这也让他与好莱坞商业导演显得尤其泾渭分明。
加斯·范·桑特
不知是不是因为艺术家气质在“作祟”,范·桑特在电影界干出的事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着调”。他可以在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的同时,顺便拿下一座最差导演酸金莓奖;也可以在拍摄“闷死人没商量”的反常规艺术片后,迅速回归现实。2007年5月28日,在第60届戛纳电影节上,范·桑特以《迷幻公园》(Paranoid Park)一片荣获了具有特殊意义的“60周年评委会特别奖”,他兴奋地朝台下挥手,并简短地感言到:“感谢支持这部影片,这部作品是比较低调的。这一届的戛纳品质非常高,感谢摄影杜可风以及所有帮助这部影片搬上银幕的人。”同时,本届电影节还放映了范·桑特专门为戛纳拍摄的短片《初吻》(First Kiss),它与其他34位导演拍摄的短片一道,成为戛纳电影节60华诞最珍贵的礼物。
非主流时期的非主流人士
范·桑特1952年7月24日出生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作为一名旅行推销员的儿子,范·桑特在四处迁徙的漂泊生活中渡过了他的童年。而绘画和超8毫米电影很早就成为他的兴趣所在。对艺术的热情促使他进入罗德岛设计学校学习,也是在那里,他接触到了斯坦·布拉克海奇(stan Brakhage)、安迪·沃霍尔(Andy Warh01)等一批美国实验电影人的作品,这使他最终放弃了绘画的志愿,投身电影业。
1976年,欧洲归来的范·桑特来到洛杉矶,当上了导演肯·夏皮罗(Ken Shapiro)的助理,正式进入影坛。和无数梦想踏进好莱坞的青年一样,他的最初几年十分难熬,计划一个又一个的夭折。好不容易拍出一部名为《艾丽丝》(Alice)的电影,讲述了一名天真的女演员来到好莱坞寻梦却最终放弃的故事。可令他郁闷的是,现实情况正如他影片中那位女主角一样窘困,影片一直无人问津,至今也从未在电影院放映过。
也是在这段郁郁不得志的日子里,范·桑特开始在不断的观察中渐渐找到自己的创作方向。他每天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关注好莱坞大街上那些穷困潦倒的人们。这些底层民众的生活感染了他,也成为他后来作品中边缘风格的促成因素。1985年,拿着在广告公司打工积攒下来的25000美元,范·桑特终于拍出了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个人作品《莫拉·诺切》(Mala Noche)。影片虽然改编自波兰小说家沃尔特·柯提斯的小说,讲述了一个酒吧职员和墨西哥移民之间毁灭般的同性恋爱情,却融入了他多年来切身的所见所闻,风格化的镜头语言也初见雏形。值得一提的是,范·桑特很早就公开了自己的同性恋倾向,但他却不主张在电影中以此来表达政治观点。
《莫拉·诺切》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并被《洛杉矶时报》授予“最佳独立实验大奖”。范·桑特的一鸣惊人当然逃不过好莱坞大公司的网罗,环球公司很快向他发出了邀请。但他提出的拍摄计划一次次石沉大海一一其中包括后来大获成功的《药房牛仔》(Drugstore Cowboy)和《我私人的爱达荷》(My Own Private Idaho)——因为环球的老板们认为这些影片拍出来根本没有前途。失望的范·桑特只好离开好莱坞,在俄勒冈的独立制片公司里闷头苦干,他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拍电影。
《药房牛仔》(1989)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这部讲述青年与毒品关系的影片不仅评论界一片喝彩,由此奠定了范·桑特美国当代著名青年电影人的地位,也让主演马特·狄龙咸鱼翻身。影片所反映的社会边缘青年的生活后来在《我私人的爱达荷》(1991)中得到更加淋漓尽致的书写。浪迹天涯的游牧生活,涉世青年异化与蜕变的创伤体验,孤独落寞、没有回报的爱恋,分崩离析的现代家庭,几乎所有范·桑特关心的问题都在这部影片中进行了探讨,而瑞弗·菲尼克斯的不羁演出更使他在人们心中树立起永恒的浪子形象。
从独立边缘迈上励志主流
《我私人的爱达荷》为范·桑特迎来了艺术生命中的第一个高峰,并捧红了瑞弗·菲尼克斯和基努·李维斯,他们很快成为美国青年的偶像。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瑞弗·菲尼克斯开始染上毒品,不能自拔,终于在1993年因吸食过量而死亡,年仅23岁。原本有机会成为“詹姆斯·迪恩二世”的他,没想到却比詹姆斯·迪恩(24岁因赛车失事死亡)更加短命。不过,范·桑特虽然为其爱将突然死亡痛心不已,却并没有停止同菲尼克斯的两个弟弟继续合作。雷恩·菲尼克斯和杰奎因·菲尼克斯(他曾在《角斗士》中饰演那个年轻狠毒的国王)都曾出现在他之后的作品中。
不知道是不是受瑞弗·菲尼克斯去世的影响,范·桑特的作品开始转向主流。1993年,他执导了商业性电影《蓝调女牛仔》(Even Cowgirls Get the Blues),未曾想票房却奇差无比,800万美元的投入只收回了170万。幸好1995年的《不惜一切》(To Die For)及时为他挽回了声誉,这是一部讽刺媒体杀伤力的黑色喜剧。女主演妮可·基德曼凭此片走红,获得第53届金球奖喜剧/音乐类最佳女主角。范·桑特也终于由此找到了边缘题材之外的表现手法——喜剧,来充当他过渡作品进入主流的踏板。
迄今为止,范·桑特最受观众认可的作品,来自于1 997年的《心灵捕手》(Good WillHunting),有趣的是,该片又捧红了两个英俊男小生:马特·达蒙和本·阿弗莱克。两人合写的剧本在次年的奥斯卡评比中斩获最佳编剧奖,老戏骨罗宾·威廉姆斯也趁势拿下一座最佳男配角小金人。影片投资1000万美元,可仅在美国的票房便超过1亿3千万美元,是迄今为止范·桑特最受大众喜爱的作品。影片讲述了一个麻省理工学院的数学教授,在他系上的公布栏写下一道十分困难的题目,希望他那些杰出的学生能解开答案,可是却无人能解。结果一个年轻的清洁工在下课打扫时,发现了这道数学题并轻易地解开这个难题。数学教授莫名惊诧之余,又下了另一道更难的题目,要找出这个数学天才。可他真的找到这位叫维尔康特的青年时,却发现他虽聪明绝顶却又叛逆不羁,甚至到处打架滋事,并被少年法庭宣判送进看护所。那么,如何去拯救这样一个天才的问题青年呢?
范·桑特用清新自如的镜头语言将这个充满爱和关怀的故事娓娓道来。全片很真实地反应出人们内心存在的脆弱一面,就如马特·达蒙饰演的主角,因为旧时的创伤,便以防卫的心理将自己的真实情感与外界隔绝,不敢尝试与人建立亲密信任的关系,但在外人面前又表现得坚强自信。针对这种复杂的人性,范·桑特展现出其婉转细腻的导演手法,事实证明,这正是他得以取得商业成功的最重要手段。
可不可以复制希区柯克?
很快,范·桑特便在非常规的独立电影与好莱坞主流制片厂制作之间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范·桑特接下来干了一件谁都不敢干的“壮举”:翻拍希区柯克1960年的经典惊悚片《惊魂记》(Psycho,又名《精神病患者》)。要知道近四十年来,《惊魂记》已经成了无法逾越的惊悚代表,无数观众被片中的变态杀手和那场脍炙人口的浴室杀人戏吓得不敢一个人洗澡。它也被美国电影协会(AFI)选为最重要的一百部美国片之一。
明明知道无法超越旧作,为什么范·桑特还想要重拍?而且不单如此,范·桑特决定做前所未有的尝试,便是运用现代电影拍摄技术,几乎完全按照原来的剧本,重新COPY一遍。其目的第一是为了向希区柯克致敬,其二则是向年青的观众介绍这部恐怖经典。范·桑特认为,现代的观众已经不习惯看老电影了,不管是黑白片或是默片,因此有必要把《惊魂记》这种经典名片以现代的手法重拍,并且能够让人把新版和原版互相比较。
拍摄过程中,范·桑特按照希区柯克设计的镜头拍摄此片,他也尽量依照当年三十七天的拍摄进度,由此来遵循希区柯克拍片的理念,那就是导演必须在开拍前就仔细设想好整部电影的每一个镜头、每一个场景和每一句对白。范·桑特在拍摄时同步观看《惊魂记》的碟片,完全按照原来的剧本进行,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五和原作相同。当然演员不同、底片不同、灯光也不一样,不过他尽量让电影的节奏和镜头的角度与原作“严丝合缝“。
影片的摄影指导是大家十分熟悉的杜可风,王家卫的御用摄影师。由于《惊魂记》原来是黑白片,重拍的版本则是彩色,杜可风就必须和美术指导和服装设计师密切合作,试着为影片找到最完美的色调。至于场景方面,范·桑特本来想在希区柯克四十年前搭的布景中拍摄,不过最后却发现这是不可行的,因为这些布景被搬动过,而且角度根本就不适合拍摄。所以他只好像当年的希区柯克一样,请工作人员在摄影棚内搭景拍摄。原版的《惊魂记》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应该就是女主角在浴室遇害的那场戏,由于摄影指导杜可风的技术纯熟,加上范·桑特具有创意的导演风格,使得这场戏跟原版一样暴力而真实,不过却不是和原版完全相同。
1998年12月,新版《惊魂记》终于在美国上映了,然而正像范·桑特早就设想的那样,评论和票房成绩差强人意(影片投资2000万美元,票房2100万美元)。但他却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把重拍《惊魂记》完全看作是一种影像“实验”,而这种实验的艺术价值和美学价值,还需假以时日才能给予比较客观的评价。
《大象》墙里开花墙外香
《惊魂记》之后,范·桑特与“性感老男人”肖恩·康纳利合作了一部温情脉脉的励志片《寻找佛罗斯特》(Finding Forrester),重新寻回了《心灵捕手》的路子。影片刚刚为他挽回了一点面子,范·桑特就以另一部极简主义的实验作品《杰瑞》(Gerry)给了所有人闷头一棍。
事业遭受挫折之际,2003年的《大象》对范·桑特来说便显得尤为重要。片名源自1990年阿兰·克拉克为BBC电视台拍摄的影片《象》。《象》讲述一起发生在北爱尔兰的连环凶杀案,围绕这起凶杀案,媒体和警方有许多不同的观点,大家莫衷一是,不知道该应该由谁来承担责任。而《大象》所反映的“哥伦拜恩惨案”亦是如此。那是发生在1999年4月20日的真实故事,科罗拉多州哥伦拜恩中学两名学生血洗校园,13名无辜的教师和学生身亡。
事件中媒体的不作为让范·桑特感到愤怒,他认为这是“美国新闻史上的一次丑闻”,“在这个时候,只有拍一部电影才能再现整个事件的真相”。当他找到一些电影公司和电视台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很多人迫于当事人家长和媒体之间的法律纠纷以及舆论压力而婉拒了他。事隔三年,HBO电视台才同意投资这部电影。今天看来,《大象》是一部概念性极强的电影,范·桑特力图通过“纯粹客观”的电影方式再现整个事件的过程,而不是自己或者他人的主观判断,依靠对日常事件的纪录,慢慢地暴露出经验性的繁复和驳杂的真实面孔。
《大象》在当年的戛纳电影节上大获全胜,获得金棕榈大奖和最佳导演奖,这也宣告范·桑特艺术第二春的到来。获得大奖后,范·桑特激动地表示:“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法国万岁!”这也是自1994年《低俗小说》以来获得金棕榈奖的又一位美国人。领奖台上,范·桑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以为自己没戏了。我几年来一直努力让影片打进戛纳电影节,这次能获奖真是太好了。能获奖真是奇迹,也非常幸运。”这一刻,站在电影艺术殿堂的最高峰上,范·桑特真切地体味到,二十多年一路走来所付出的无尽艰辛。
【编辑:叶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