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宏翔《花丛》180cm×260cm 布面油画及丙稀 2012年
最近几年关于青年艺术家的展览项目越来越多,青年艺术家往往被认为是媒体和艺术市场的宠儿,但是大多数人却并不太清楚这些青年艺术家真正的生存和创作状态。本期沙龙邀请到青年艺术100执行总监彭玮与青年艺术家许宏翔共同呈现青年艺术家们的生存状态和创作理念。
记者:我们今天的话题是当下青年艺术家的创作状态。两位嘉宾一位是青年艺术家许宏翔,一位是青年艺术100执行总监彭玮。那么彭玮是怎样真正了解到许宏翔的艺术的?
彭玮:我们认识的很早,在美院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在我工作后做了青年艺术100这个项目,主要是发掘青年艺术家并推广他们的作品。于是我介绍他报名参加了第一届青年艺术100的项目。他当时提交的是本科末期到研究生初期这一阶段的作品,这些作品是一些尝试性的作品,慢慢融解一些图像,不了解的人看到会不明所以,画面不完整,有些还很狰狞。现场的评委因为不了解所以也没看出来他的作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第一年他落选了。第二年又要开始海选的时候,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和几个版画系的同学有一个艺术小组叫做“So”小组,当时有个展览叫《问诊》,让我去看一看。然后我就第一次在学校(央美)的地下展厅看到了他的作品,当时就震撼了。再加上他在旁边为我讲解他的想法和作品的创作理念,我当时就觉得他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运用的艺术技法也很好。
记者:刚刚提到了你的一些创作状态,你的本科与研究生阶段都在版画系学习,是如何转到油画创作上的呢?
许宏翔:我本科做版画比较多,在版画系木刻工作室,我的老师康建飞和王华祥主要也是做木刻,所以我的作品也是以木刻的形式来呈现。毕业后我考取了版画系李帆老师的研究生,这时候我想要在研究生阶段尝试新的创作方法。后来我基本上没有再进行版画创作,跟着研究生课程做了一些文本的训练,包括文献的研究以及个案的研究,也做过一些小的装置方案。到后来我还是想画画,于是和导师商量并讨论过很多次,我就找了一些我以前做过的实验和方案,想把这些再进行延伸,这样我就还是选择了在架上进行研究。每两周李帆老师就会和我们碰一次面,来讨论我在这期间的创作。
记者:“消解图像”是你画面中很特殊的技法,对于你来说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许宏翔:这个从内容上来说肯定是有的。首先也得从我做版画来谈起,我们做木刻版画首先面对的是一块黑色的木板,在剔掉一些东西后就会有正负形,这样就是从一块完整的木板上剔除掉很多东西来在最后呈现出一定的内容,慢慢呈现出的是一个图像。那么我现在做的工作,在一开始面对的是一个图像,我怎么把完整的图像让它变得不完整,这也是一个剔除的过程。例如一个场景有很多人,我可以把背景洗掉消融掉,或者我把前排主要的人物给它消解掉,省下比较重要的和不太会被注意到的。这样最后呈现出来的也是一种完整。用这种方法我觉得和我之前做版画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记者:其实不做消解的话许宏翔的写实能力也是很出众的,并且画面感越来越强。
彭玮:他的创作发展到现在这一阶段,在画面上消融的地方用到的越来越少了,自己画的东西比重会增加很多。他的画很热烈,我称之为“理性的野蛮生长”。当我置身于他的工作室,被他大大小小的画所围绕的时候,会深刻的感触到他的作品像是一种往上生长的野蛮力量,想要向外突破;但他又能够把控住这种力量,给画面一种平衡感。
记者:消解的方式对于你的绘画是画面效果的加强,还是增加了一种观念的东西?
许宏翔:我觉得都有。在看到一张图将它融解的过程会带给我刺激感。你可能觉得这种融解、消解照片的方法带有一些观念性,而绘画本身只是绘画,但我觉得没有传统艺术与观念艺术,或者是绘画与装置的区分,所以在我的画面中也没有刻意的去强调材料。什么材料我都用,喷绘、水彩、清水、丙烯、油画颜料等,工具用到油画笔、手、注射器、橡皮等。我不会在意用的是什么东西,而只会想怎么来画得有意思。
记者:许宏翔马上有一个“百里挑一”的个展,届时会与李帆老师有一个名为“脉络的生成与发展”的对话,内容是什么?
许宏翔:这个题目很实在,你看这个题目就能了解我们在讨论的是什么。我很看重的是“我是从哪儿来,为什么会是现在一个状况”,李帆老师在平常的教学之中也很注重这些问题,强调你必须找到你自己,从自己出发来创作作品,肯定你的作品是独立的也是比较自我的。之前我也有提到我的创作思维发展脉络,从我上学一步步发展到现在,是一个脉络生成的过程。实际上,我的脉络现在仍然在发展着,可能还会有新的变化,也会有新的探索,包括在材料和介质上的新探索。
记者:青年艺术家可以说是一个相对弱势的群体。这些刚刚毕业的青年艺术家可以说无论在艺术发展的资本上还是所拥有的社会知名度上都是需要帮助的。你接触了这么多青年艺术家,你觉得他们平时并不被人们所注意到的一面是什么?
彭玮:其实从2011年青年艺术100这个项目创始开始直到现在,当年的时候大家对于青年艺术家这个群体的关注是不多的,项目也好或者是展览也好都是相对比较少的。所以那时我们觉得应该给青年艺术家这样一个群体提供一个平台,因为很多人在毕业后有一段时间很多艺术家是迷茫的,从学校里出来之后不知道将来这个路要怎么走。或者他已经选择要当一个职业艺术家,但是他对于一个职业艺术家的概念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要面对哪些问题,对于怎么成为职业的艺术家或者怎么进行专业的创作,和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基本上没有概念的。很多人只想做好自己的创作,而不知道怎么和画廊或者机构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和策展人和批评家打交道。那么在这样的道路上很需要有人去引导他们,告诉他们基本面貌是怎样的,朝哪个方向去发展的话你自身要具备哪些素质,自身要准备好什么来迎接这些所有的挑战。一般在院校毕业的这五年之内,如果能有一个良性的比较好的发展,那么他的艺术道路会比较平稳和长久的走下去。而很多艺术家就会在大浪淘沙后被淹没了,或者转行做别的。这五年对于他们来讲是很关键的。这个项目就是为了帮助这些对艺术有理想有追求,想要往这个方面好好发展的青年艺术家,给他们提供一个大的平台。
记者:从艺术家的角度,许宏翔的体会是怎样的?
许宏翔:确实就像彭玮刚才所说的那样,从想学画画然后进美院就觉得很牛了很了不起,就坚定了自己想当艺术家的信念。而当你毕业以后你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但是就像我在我展览画册上写的一篇小文章,我不知道要怎么走,但是我很确定的一点就是要搞艺术,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就是凭着自己一股年轻的蛮劲去搞艺术。所以我觉得像青年100这样的平台,尤其是彭玮,和我们是一届的同学,了解我们的心路历程,通过他们有什么不懂的就可以去咨询。以朋友的身份去询问我要怎么搞艺术,这样行不行。他们扮演的是这样的角色。说得肉麻一点是一种很贴心的角色,像保姆一样。
记者:这几年接触青年艺术家的过程中有没有印象比较深的例子?
彭玮:有很多。在做项目之前我们都需要去做田野调查,看看到底现在青年艺术家的状况是什么。他们很多人都是住在城乡结合处,或者是农村里,或者是条件不是很好的地方,极少数人会在楼房里或是比较好的地方。所以我们去考察的时候,就经常会看到他们所要面对的窘境或是生活上的困难要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很多人感觉真得连饭都要吃不饱了,下一顿饭不知道在哪里的这样一个状况,他还在坚持着创作。我一走进他们住的地方满屋子都是画,他们的家里面或是工作室里只有一张床,床下面有两个凳子架着画架在那儿画,我们去了只能坐在床上。这种情况有好几个。当时我就在想青年艺术家太有勇气了,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独生子女从小娇生惯养,环境这么恶略他还能坚持下去,就是想要搞艺术想要做创作想要当艺术家。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下去,或者怎样坚持下去。也有长时间一直给自己打强心针的,对自己说我要好好画有一天金子肯定会发光的。但是如果得不到别人的关注和鼓励的话,他又会很迷茫,就会想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我是不是要找一份工作来维持一下现在的状况,是不是要生存啊。所以说这是他们很矛盾的也是很困惑的一个地方。这是最初的状态。
而随着青年艺术100做了两三年之后,有些青年艺术家包括整个生态环境也有了一些改变,有很多项目或者机构发现了青年艺术家是值得关注的一个版块,那么项目呀展览呀也越来越多了。当外界的环境改变了之后,可能越来越多的机会和事情会找上青年艺术家的时候他们有迷茫了。很多人开始会很高兴,觉得机会源源不断的来了,每天都快忙不过来。然后我们就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你做了,可能不是加法,有些事情你不做也未见得是减法。那在这个时候。这样的一个阶段和一种环境之下年轻人又要面对的就是该怎样去选择适合你发展的,或者是适合你走的这条道路,而不是所有的机会都想抓住。所以就像是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一样,会面临不同的选择题,怎样去做选择关系到艺术家在美术史上处于一个什么地位的问题。在和艺术家交流沟通的时候我们一再强调要看清自己看清别人。
记者:在挑选青年艺术家的时候标准是什么?
彭玮:我们的项目在最开始的时候除了一个硬性的规定之外没有什么要求,就是艺术家要为1975年之后出生的。这个标准也是参考了国内外现有的项目和展览,但是当时国内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标准,而国外正好有一个展览叫“YoungerThanJesus”,就是“比耶稣还年轻”,耶稣是三十三岁,因此我们就参照这一标准将年龄卡在了三十五岁,因为国内的现状是有些人三十三岁才刚刚毕业没多久,所以根据国情我们就把标准定在了1975年之后出生的艺术家。其它没有硬性的规定,也不是非得是科班出生的。
很多人都会问我有没有标准,我们每一届都有自己的评委,是艺术委员会的委员们,都是艺术圈里的前辈,有知名艺术家、独立批评家、策展人、美术馆馆长等组成,他们都十分关注年轻艺术家,并且对这一现状有着一定的了解。所以每年在开评选会的时候并没有具体要求他们一定要选出什么样的艺术家,不是非得是好卖的或者是好看的。评委会有自己的经验和审美标准来选取共同的和共识的。大家在经过多轮的筛选之后发现好的东西肯定是有共识的,在经过激烈的讨论之后会有大概一百个人进入到这个项目之中。
记者:在你看来现在青年艺术家的创作与七零后、六零后艺术家的创作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
彭玮:最显著的地方在于我们这代人关注的更多是自己的内心或者是自己周围的人和事对自己的影响是什么,所以在创作中体现的是自己的想法与内心感受。而前辈们关注的则是社会中的历史责任感、历史使命,或者在探索技法的革新与创新的可能性,主题更偏向于宏大叙事。八零、九零的艺术作品更轻松一些,并不是随意的选材,更多的是对于个体的关注,对于个人情感,以及所关心的事和人的关注。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社会,青年艺术家并不只关注眼前的事物,他们通过网络发现更多新的事物,从而影响到他们的创作。
记者:青年100也涉及到收藏家和青年艺术家之间沟通等工作,收藏家怎么来解读这些青年艺术家的创作,他们对于这些青年艺术家作品有怎样的回应?
彭玮:虽然现在有很多觉得现在艺术市场泡沫,艺术品动不动上千万上百万。而从我们做的一些项目和展览来看,我们的收藏家关心的不是这些,他们真正关心的是眼前的这件作品给他们带来的感受,很多人会说这个画的不就是我们小时候玩的玩具么,像玻珠什么的,就是那个年代的场景。或者是说这个事情好像他们遇到过,这个场景这样的人他们好像又感触。他们真的会用心去看,会选择收藏那些觉对他们有所触动并真心喜欢的,能引起共鸣的作品。而且他们喜欢和艺术家进行面对面的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