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闻业正处于低潮期。报纸里新闻的篇幅在缩短,版面越来越少。目前,能够支撑1种以上日报的城市只有不到10个。报刊作者纷纷面临被买断、临时解雇或炒鱿鱼的风险。得以生存下来的报纸,他们的做法是减少员工、减少版面、减少文章、减少观点介绍板块,从而勉强度日。报刊评论家越来越像濒临灭绝的渡渡鸟那样珍贵。
新闻业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首要原因要算英特网。如今,我们没耐心的年轻一代人正屈服于计算机求知免费方便的诱惑。诚然,在传统印刷品上报道艺术的人,并非全都是无与伦比的人物,但其中绝大多数都受过足够的教育,及/或拥有足够的经验,去证明其观点的正确。而在网上,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装扮成专家,任何人都可以开博客。学历文凭已经不重要了。所有观点都会被同等看待。有些评论或许会在美国媒体革命中生存下来,但专业的评论却可能无法幸存。
从本质上来看,我们的文明正在趋向于一种反权威主义的竞赛。决定胜者的不是裁判,而是观众。姑且称之为文化的“美式盲目崇拜”吧。在电视上,参赛者被毫无理由地投票淘汰,质量是以朝上或者朝下的大拇指来衡量的。学术分析变成了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毫不相干的放纵言论。
许多美国报纸已完全放弃了精心构思的详细评论。出版商、编辑,或许还有读者,都希望看到即时评论和简要新闻,最好还要有漂亮的图片。Zagat调查公司的思路就是这样——头脑简单的人需要简单直接的东西。
据报道,去年,新闻业中有1000多人失业,其中有121人是音乐与舞蹈、电影、书籍和电视等方面的专业评论家。《堪萨斯城星报》(Kansas City Star)的音乐评论家在辛苦劳作8年之后被要求走人。《迈阿密先驱报》(Miami Herald)的评论家得到了8周遣散费。《洛杉矶时报》不再雇佣舞蹈评论家了。纽约的《村声》(Village Voice)和《洛杉矶周刊》停掉了有关古典音乐的内容。《西雅图时报》(Seattle Times)不再雇佣音乐评论家。就连比较稳定的《纽约时报》也发现,分别负责音乐板块和舞蹈板块的两名评论老手有些多余。《时代》和《新闻周刊》很早以前就放弃了严肃艺术方面的内容。
专职作家的离开并不总是意味着批判时代的结束。这些职位的空缺有时是由“特约记者”来补充,这些记者通常都是没有什么经验的自由记者。报社根据他们的稿件支付工资,所以他们的工资不高。一些报社靠的则是把通讯社的报道加工利用。如果存在优先级别,独家评论处于低优先级。当鲁珀特 默多克(Rupert Murdoch)接手《华尔街日报》时,他表明了自己通过扩大艺术方面的内容来与《纽约时报》竞争的打算。而这么做却始终没有充分和明确依据。
美国房地产大亨山姆 泽尔(Sam Zell)最近买下了《芝加哥论坛报》,他把广告和社论的比例设为对半开,此举可谓史无前例。这一新体系强调了对当地新闻的报道,而牺牲了对世界新闻的报道。这个体系将对《洛杉矶时报》、《芝加哥论坛报》以及10家较小的报社产生影响。包含在泽尔收购资产中的《奥兰多哨兵报》(Orlando Sentinel)正式介绍了报刊重点转变的消息,承诺要通过“强大的本土内容……积极的消费者报道……感人的故事板块……争鸣观点(包括你的),(变得)更富活力、更贴近时代——和中佛罗里达大学一样充满活力……。我们进入了一个怯懦的新世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不少学术机构正在提供一些旨在改善艺术类报章杂志质量的课程。南加州大学正花费100万美元培养新一代评论家。为了同样目的,雪城大学开设了一门硕士学位课程。有人想知道,这些专业的毕业生到哪儿才能找到工作啊。
在历史上,最优秀的评论家一直捍卫标准、激起辩论,并且通过复杂的过程巩固了艺术在社会中的重要性。他们始终是风尚创造者,任务分配者,还可能是门票推销员。其中有些人文笔也很好。因此,尽管有时会出现不由自主的论战,但他们在美学制衡中发挥着作用。如果他们的观点重要的话,那么在这些观点背后的原因就更重要了。
反对者们称,评论家应该客观。这绝对不可能!客观的评论家会指出,阿图尔·鲁宾斯坦(Artur Rubinstein)要是弹在钢琴的两个琴键之间,就会搞到很内疚的。主观评论家则会推论指出,他对诗的感觉、演奏中透出的悟性和富有表现力的激情,使得那些错误的音符无关紧要。客观的评论家有时会认为,玛丽娅 卡拉斯(Maria Callas)的声音听起来又刺耳又发颤。而主观评论家则会感到,她声音的磁力超越了技术上的小瑕疵。
T·S·艾略特(T.S.Eliot)说,“评论就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最终观点,而这个观点就像是对艺术作品以及品味正确性的说明。”我们喜欢这句话,尽管布伦达 贝汉(Brendan Behan)把我们称为“后宫里的太监”,拉尔夫 沃恩 威廉姆斯(Ralph Vaughan Williams)说我们是“私生的怪胎”。强硬的评论家从来都不会在获得大众欢心的竞赛中取胜。
论点的冲突有时候会造就历史。1950年,哈里 S 杜鲁门(Harry S)之女,女高音玛格丽特 杜鲁门(Margaret Truman)在华盛顿举行了独唱会,受到了误以为自己能胜任女高音的评论。评论家保罗 休姆(Paul Hume)并未被迷惑,他写道:“还是有地方可以让我们放松下来,并感觉她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在曲子结束的时候!”杜鲁门总统作出了回应,他写信对休姆说:“我希望哪天能碰到你。不过到时候你就需要一个新的鼻子,而为了清除黑眼圈你将需要很多牛排,或许下边还需要兜上个护裆。”
这是份危险的活。但总得有人去做。否则就没这个职业了。
马丁·博恩海默在《洛杉矶时报》工作期间曾获普利策评论奖。现在,他在纽约为《金融时报》和《歌剧》(Opera)杂志写音乐方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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