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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潜行——吴笛访谈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王严楚 2009-06-20

    【一】

 

    我看了很多吴笛的作品,感觉就像是一场与水瓶座奇思妙想的相遇。她很博爱,觉得食物也是有生命的;她也很多变,层出不穷的念头和突如其来的直觉要以闪电的速度来计算。我们聊天过程中,她常常还没有完成这个想法,就已经构思下一个东西怎么做了。所以她的触角蔓延到很多领域,天马行空般的尝试,有小成功也有失败。每一次的创作,都变成了值得期待的华丽冒险,每一个作品,都成为一次思想的自由潜行。
 

    尤其是看了塔皮埃斯的画后,她的灵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开始不断的试验,做各种材料的尝试。在她想象中“我应该不停的画直到精疲力竭为止,画家的工作应该就是这样的。”这是当时她心情的最好写照。

 

 
 

吴笛 《十二月羹》 综合材料 46×35cm 2004

 

    问:《十二月羹》是一个关于你自己的年历吗?有人觉得你这组作品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你怎么看?

    吴笛:不是。在做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白天去代课,晚上就随便画点什么,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做。《十二月羹》确实没有技术含量,但是画画对我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二】

 

    “一个我消失了——软弱的,真实的,玩世不恭的,对世界不抱任何幻想的我蜕变了。”
 

——吴笛


  
 

吴笛《破茧》木板综合材料 150×150cm 2006       《流星》 木板综合材料 60×90cm 2006

 

    《流星》、《破茧》的创作是吴笛内心的一次痛苦的革命。
 


    当时一本新闻纪实图片的书打动了吴笛,她想把这个新闻事件以另外一种方式复制出来,不加任何渲染的。于是有了这样的画面:生命如“流星”般陨逝,希望在“破茧”后复活。丝绸和填充物的运用将图片的血腥转化为疼痛和软弱。作品旁陈列着纪实图片原本的样子。


    这从作品到图片的转眸,更像是幻境的苏醒,让人对无端发起的残酷战争、相望却不能相拥的母子产生深深地同情与悲悯。


    问:当朋友们开始觉得这件作品是“有技术的,有视觉效果”的时候,也有人说你这是国外玩剩下的东西。究竟什么才是创作?


    吴笛:艺术这东西没有什么剩下不剩下的问题.

    人,天生就具有模仿能力,因为你的学习是从模仿开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没有创作,只有发现。“我是宏伟石棺的盗墓人,我总是琢磨到哪里去偷点什么。”“偷”需要技术含量,抢劫不用,哈哈!


    问:在这两件作品中你用丝绸包裹海绵,使一件平面的纪实新闻图片变成了软浮雕,这种二维到三维的转换概念是从哪里来的?


    吴笛:在壁画系学习中你会看到、学到很多关于室内、室外空间展示的东西,这种转换已经不新鲜了。


【三】

 

    “人真是奇怪,建立约束的制度,却又要打破它;或为了维系它,让自己陷入难过的处境。人啊人,迷失在人性里!”
 

——吴笛



吴笛 《我曾是你们现在的模样 我就是你们将来的模样》玻璃钢 2007

 

    《我未曾用生命触摸这个世界 带我去哪 你 不可知》、《我曾是你们现在的模样,我就是你们将来的模样》是吴笛站在死去的人的立场上为它们发出的声音。她将自己关注的主题延伸到人性和宗教的探讨。
 

    延续了《破茧》、《流星》中对生命之脆弱与未来不可知论的信仰,在《我未曾用生命触摸这个世界 带我去哪 你 不可知》中,她从一个被堕掉的婴儿角度,抒发了“他/她”尚未经世既已灵魂缥缈的悲伤。堕胎这个历史、宗教、现代社会争议不断的话题被再次提起。宗教对堕胎行为的坚决反对和社会对堕胎行为的司空见惯形成了迥异的对比。
 

    为什么宗教与社会现实会有这样的冲突?吴笛有自己的想法:“信仰和现实经常是有冲突的。道德的约束不是强制性的。所以人需要道德,另一方面也需要自制。许多冲突争端是因为欲望引起的,这个欲望可能会冲破法律、道德的准绳。因而很多宗教都会要人禁欲。人类既然是地球的最高统治者,那应该向平衡的方向发展。只有这样人类才能发展的更长久。”


 

吴笛 《复活》 丝网印、油漆、玻璃钢 椅子43×43×95cm 桌子75×80cm 2008

 

    在另外一件装置《复活》中,吴笛使用了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家具。这样做也是对题目本身的一种呼应:从被淘汰的二手家具到被陈列的艺术品的转换,就已经是家具的“复活”。作品中那双好人上天,坏人下地的冥冥之手和空着的座椅更像是一出等待真人扮演的裁决游戏。一桌一椅,演尽世间生死轮回,繁衍生息。


    问:做完《流星》别人说包海绵就是你的符号?

    吴笛:我不会有符号。

    我真的不希望做一个“品牌代言人”,让人一看就说我是班尼路,我是LV。你选择你喜欢的东西,你选择你喜欢看的东西,你选择打动你的东西,但是你不会因为这是吴笛的东西而选择它。

    我强调的是做东西的人应该退到作品的后面去,大家见到作品后觉得这个作品说清楚一件事情,而不会让人觉得这个是吴笛的东西。作品可以脱离我存在。我希望它可以变成一个客观存在,像是一个石头一棵草而不是一个有主人的名字的东西。


    问:所以你做东西比较没长性儿,接下来越发形式风格多变?

    吴笛:多变不好吗?我不喜欢定义,不喜欢分类,站在绝大多数人那一边的不一定是真理,往往是规则。


    问:你怎么总“偷”大师作品里的素材啊?像《我曾是你们现在的模样 我就是你们将来的模样》里用了马萨乔的三位一体,《复活》里有《最后的晚餐》中耶稣的手势。

    吴笛:金钱是我不断做东西的动力,可是我也需要灵感。“盗墓”也好,“基因”也好,我去“偷”启发我的东西。


【四】

 

    “在众多的侦探艺术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从众多的现实中看出哪一些是要害的问题,哪一些是完全无关紧要的问题。否则你的精力就不会集中起来,反而会被分散。”
 

——福尔摩斯
 


 

   

吴笛 《杀手,凶手》系列 综合材料 60×140cm 2007

 

    灵感来源于个人的生活体验,但不一定是现实的描绘。它可以是幻想与现实的融合,可以把玩笑汇入本质,也可以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神话。
 

    一个晨光熹微的早晨,吴笛刚刚睡醒,迷朦中发觉床头金属项链的每个小珠子都映有自己的脸。于是她开始假想,当杀手行凶时看到了自己,被害人也同时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这会是怎样的情境?
 

    《杀手》系列由此而生。黑面杀手的横刀相对和脑中被害人的惶恐在破碎的镜面中交汇,而珠子像是许多的眼睛默然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吴笛使谋杀从瞬间的运动变为慢放分格的短片,暴力场景被分解成了九个画面。作品集对比、联想、悬念于一体,提出了一种让人悚然的可能:生活中,“窥探”无处不在。


    问:《杀手》、《你》都使用了镜子——可以反射观者形象的材料。这样的选择是出于什么考虑?

    吴笛:洞察力。我相信有那样一种具有强大的洞察现实的力量,它在我们身边,它无处不在。


    问:《杀手》的完成是不是和你爱看福尔摩斯有关系?

    吴笛:有。



    吴笛 《你》 玻璃钢着色、汽车后视镜 180×85×119cm 2008

 


    问:《你》完成于《杀手》之后,是《杀手》的延续吗?

    吴笛:是的,当我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决定就是用金属项链,第二个是眼睛,但不是人的眼睛,是复眼,无数的眼睛。


【五】

 

    “因为你心中有痛苦,所以你才能进入我的心。”
 

——吴笛

 

吴笛 《雌雄》 综合材料60×45cm 2008

 

    翻开吴笛的心灵之簿,里面常写着对不平事情的反感、厌恶。在她看来,所有违背天性的事情,都是不对的。世界生态平衡被破坏,野生动物生存繁衍能力渐衰,全球变暖冰川融化……这一切都是人类思维过于利己的结果,现实总是迫使事情转变。
 

    “我们不要自以为知道宇宙的一切,万事万物的意义会随时间而显现。”当面对外在世界的时候,她焦虑,也沮丧。她在便签纸上写张楚的“蚂蚁,蚂蚁”,在画板上勾勒《雌雄》和《英雄》。伤痕来自于这个世界,来自那些被消耗的、牺牲掉的生命与沉重。
 

    绘画是吴笛对人性苏醒的希冀。
 

    为世间而受苦,是最崇高的苦难。


    问:你关注人类及其环境的同时,也在关注和人有平行关系的物种,像是鹿、鱼、鸡等等。这个是因为受到波伊斯(J Beuys)的影响吗?

    吴笛:我看过关于“波伊斯”的那本书,受了很多影响。他说“所有动物都是人类进化的催化剂”。也有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天性吧。


    问:你这组作品背景出现的几何形图案是什么?好像你提过是蜜蜂?它出现在你很多幅作品中,有含义吗?

    吴笛:蜜蜂是一种象征,像图腾一样在《雌雄》中出现。它象征“生生不息”,其实繁殖也是一种消耗。


    问:你对“消耗”的概念很感兴趣?

    吴笛:是的。雌雄其实画的就是诺亚方舟上的动物。一部分物种被牺牲了,使其他物种得以活的更长。


    问:多种材料必然带有不同的属性,这种画面上不同质感的冲突你怎样平衡?

    吴笛:凭直觉。我画的画也好,做的东西也好,就像生活一样,冲突不断,未完待续。这需要平衡吗?需要完整吗?需要精致吗?需要无病呻吟吗?需要强颜欢笑吗?生活中可以装孙子,画面中装不来。

 

 


吴笛 《英雄》 木板综合材料 60×45cm 2009

 


    【六】

 

吴笛 逝 木板综合材料 90×60cm 2006



    在生活里,吴笛人前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肝的样子。其实并非这样,水瓶座的女性往往是头脑和心灵的混合体:敏感、博爱、忠于自己信念。正因这样内、外的背道而驰,使得吴笛对“自我”和“世界”的反省能力与日俱增。


    问:02年你做了《羹》,04年《十二月羹》,然后开始尝试二维到三维的转换做了《破茧》与《流星》。从《羹》到《破茧》《流星》跨度蛮大而且我觉得可以算作是你个人的一个突破。但是随后再进行创作的时候,你又回归到《逝》这种拼贴、平面的形式。我想是因为你遇到了瓶颈期?

    吴笛:有话想说,我再说。没话瞎说,不如不说。


    问:《逝》是站在女性的角度在叙述伤害吗?颜色很女性,整体的感觉非常女性。

    吴笛:人的心真的会疼,我不只一次感觉到过,像胃疼一样的疼。《逝》是女性的,它是一种治疗,包扎伤口,然后于事无补。整个色调我模仿的是医院的一种色彩,我想应该是柔和的,暴力不一定都是血腥的。


    问:你的多数作品都挺“强”的,为什么《逝》这一组会有一种“弱”的感觉?

    吴笛:很多人都觉得弱,在我自己看来是一种残忍。食物是有生命的,当你咀嚼一根黄瓜时听到的是它的呻吟声,当你吃一个全麦面包时,你知道麦子成熟的时候有多少麦子被拦腰切断了身体?丰收的季节,像是一场大的屠杀,只是血不是红的,呻吟声被机器的轰鸣掩盖了。一个人和一株草的命有高低贵贱之分吗?诸如此类的想法我会有很多,所以《逝》是弱的。


    【七】
 

    对于创作的形式,吴笛认为艺术应当服务于思想,而不仅仅是服务于视觉。材料只是她传达自己想法的一个手段。是画画还是用材料?选什么材料,怎么用材料?这是随画面需要而决定的。
 

    在手记中,吴笛告诫自己:“不要遵循传统,也不要追求前沿;不要盲目,不要见解;不要永恒,只要那昙花一现。”这也恰好是吴笛最向往的两眼“放空”的境界。在实验的过程里,有一些材料的使用肯定是失败的,并不能如吴笛所期待的那样可以为画面服务。面对这个问题,吴笛回答说:“有时候我只是单纯的需要这样的形式,单纯的好看。而且以我现在的情况肯定达不到对什么材料都游刃有余的境界。我的思路有时候会中断,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

 

 

 


吴笛 《化作春泥犹护花》 综合材料 66×52cm 2007


    因为生活里,吴笛总是做最坏的打算,所以我想到了在艺术上对她而言很极端的问题:
 

    “如果经过时间的验证,你的作品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并没有能获得大家的肯定,你会什么感觉?”
 

    “那没关系,至少这给后人证明了吴笛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炮灰也是有意义的?”
 

    “对!”
 

    因此,当外界认为吴笛作品很简单的时候,她会在心里竖起中指,然后继续埋头做东西。“炮灰精神”使得她无所畏忌。从《羹》、《十二月羹》到《流星》、《破茧》,再到后来的《复活》、《你》、《生命的肖像》和

    《英雄》,你能看到她抽风般的努力,一下一下的,一个一个的,慢慢征服眼球。

 

 

 

吴笛 生命的肖像 综合材料 60×45cm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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