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
陈丹青曾说,奇怪。人到了美术馆会好看起来。其实静下来了,目光格外纯良就是一种好看。
但有的时候,人到了美术馆、博物馆,也可能会疯掉啊!
比如,先欣赏一下以下图片里的部分艺术作品——
马塞尔·杜尚《泉》(1917,1964年复制品)
达米恩·赫斯特《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腌渍鲨鱼,1991)
达米恩·赫斯特《米奇老鼠》(2004)
安迪·沃霍尔《金宝汤罐头》(1962)
卢齐欧·封塔纳《空间概念·等待》(1960)
这些现代艺术作品,不仅让人难以“看懂”,还每每在艺术品拍卖中卖出上亿元的高价,比如卢齐欧·封塔纳在画布上的刀划作品——1964年的“CONCETTO SPAZIALE”以2917.3万美元(人民币1.85亿元)成交,达米恩·赫斯特的“鲨鱼”作品也在2004年以1200万英镑(人民币1亿元)售出。
相信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当站在一件现代艺术品前,难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也是艺术?!”“为什么我看不懂?”
其实这没什么。即使是尼古拉斯· 塞罗塔爵士,也坦陈自己在看现代艺术作品时会有点害怕。塞罗塔啊,他可是现代艺术桥头堡,英国泰特美术馆的掌门人。
过去的一百五十年,艺术变得越来越不像 “艺术”。
“杜尚用一个小便池撬开了法度森严的艺术大门,此后,生活中随处可见、平淡无奇的物品开始大量出现在艺术的堂奥之中。”
所以,过去这一百五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 “乱七八糟” 的东西,也可以成为被美术馆、博物馆收藏的绝世佳作?
其实呢,这一切没有那么不可思议。在《现代艺术150年》里头有这样一句话,“艺术就像个游戏,你真正需要知道的只是它最基本的规则”。
今天我们就教大家一些看懂现代艺术,看透艺术家、艺术作品“小伎俩”的极简方法论。
如果你学会了,相信你的作品价值上亿、收进博物馆、走上人生巅峰,也是指日可待。
凭什么是这些作品被博物馆收藏?!
内容来源 | 理想国imaginist
书目 | 《现代艺术150年》
1.
跟现实 SAY NO!
对于现代艺术来说,艺术不再是现实世界的忠实模仿者。
假如你习惯了把艺术等同于逼真的油画、栩栩如生的雕塑,那么,现代艺术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比如毕加索和布拉克的立体主义,它可以是人们观看一件物品过程的分解和拼合。
试想一个硬纸箱。打个比方,毕加索和布拉克正将其拆解、展开,做成一个平面图,向我们同时展示所有的面。
但他们也希望在画布上反映出盒子的三维性,这一点是平面图做不到的,所以他们想象自己绕着盒子走一圈,找出他们认为描绘眼前物体的最佳角度,然后在画布上画出这些 “角度” 或 “部分”,重组成一系列相连的平面。
布拉克《埃斯塔克的房子》
排列顺序粗略近似于盒子原来的三维形状,所以还能辨认出一个立方体,只不过展示在二维空间里。
他们相信,通过这种方法,他们的构图会促使观众对盒子(或者其他东西)的真实本质产生更强烈的认识。
它激活我们的大脑,促使我们去注意习以为常和被忽略的事物。
毕加索《亚维农的少女》
《亚维农的少女》的画面没什么空间纵深感。相反,这五个女人都是相类似的二维物体,躯体被简化成一系列三角形和菱形,像是从赤褐粉色纸上剪下来似的。
画作无意于模仿现实——这一令人毛骨悚然、荒诞不经的组合中,毕加索极大地缩短了背景的透视,使观众产生了一种幽闭恐惧的感觉。我们体验到的不是传统的近大远小的视觉感受,那些女人挑衅般跳出画布,就像 3D 电影里哪一幕被冻结了一样。
这正是艺术家的意图。
因为这些女人实际上是一群求欢的妓女,她们站成一排,接受 “检阅”,好让顾客你做出选择。在女人们的脚下有一碗熟透了的水果,隐喻着可供出售的人类的欢愉。
当然,艺术家也可以完全颠覆传统的观看之道。
过往的艺术品,通过描绘现实中的某些事物来吸引观众,告诉他们,这里有线索可寻、有故事可听。
而今,游戏规则变了。
艺术家更倾向于跟观众玩捉迷藏,观众必须要猜,要动脑筋,要全身心投入到作品中去感受。
康定斯基《作曲7》
康定斯基的《作曲7》就断然拒绝提供任何可指向已知事物的提示,挫败了人们尝试解读图像的天然倾向。
这使得对此画的研究既令人兴奋,又令人精疲力竭。
就它想要达到的效果而言,它显然成功了:你确实开始 “聆听” 画作,开始将他的一笔一画与声音关联。
不同的颜色像钹一样相互碰撞,锯齿状的黄色线条仿佛小号发出的刺耳响声,黑色的中心唤起众多小提琴的强烈哀鸣。一台低音鼓在背景中发出低沉的轰鸣。画面下方的正中央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孤立无援。这一定是指挥者,好给这团混乱带来些许秩序。
抛弃一切事物乃至形式本身,让观众从 “无” 中看到 “有”,这种方式发展到马列维奇这里,便成了一种近乎信仰的执念。
马列维奇《黑色正方形》
马列维奇取《黑色正方形》这么一个平实枯燥的名字实际上是一种挑衅行为。他在向观众发出挑战,不允许他们在画作本身之外寻找意义。
没什么可 “看” 的了——他们所需知晓的一切都在题目和画布里。马列维奇说,他已 “将万物减至无” 。
他希望人们认真研读《黑色正方形》,去思考白色边界和黑色中心之间的关系与平衡:享受颜料的质地,感觉一种颜色的轻盈和另一种颜色的厚重。
马列维奇认为,他这张双色画象征着宇宙中的地球,经历着光明与黑暗、生命与死亡。
和他所有的至上主义绘画一样,这张作品周围没有画框,因为这样太受束缚,太容易使人联想到人间的边界。
白色的背景融入了挂画的白墙,给人一种无限的感觉。黑色的正方形漂浮在空间里,不受重力的阻碍。重力象征着秩序井然的宇宙,或一个将所有物体吸入的洞穴。不管怎么说,这幅画是个冒险之作。
实际上,艺术家变成了萨满教的巫师,将艺术变成了由艺术家制定规则的智力游戏。
拿着画笔或雕塑家凿子的人,现在成了这组关系中占统治地位的一方,将严峻考验丢给新近变得屈从而脆弱的观众,看我们敢不敢相信它。
直到今天,情况依然如此:抽象艺术将所有人置于看起来像傻瓜的危险中,相信并不存在的事物。
当然,我们也可以对一幅具有启示性的艺术作品不予理睬,因为我们没有相信的勇气。
2.
没有什么不可以成为艺术
现代艺术不再固定在少数几种媒介上,是画布还是大理石,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理念。
出于传达理念的需要,艺术家可以采用任何媒介,只要你能想得到,没有什么做不到。
杜尚《泉》
杜尚相信自己发明了一种新的雕塑形式,即艺术家可以选择任何已有的、批量生产且不具明显美感的物件,通过解除其实际功用(换言之,使它变得无用),通过给它命名,通过改变其通常被观看的角度和背景,使它变成一件事实上的艺术品。
他把这种新的艺术制作形式称为 “现成品” :一件原本已经制成的雕塑。
杜尚把有意选择的小便器变成一件 “现成的” 雕塑时,大脑中还有另外的攻击目标。
他想质疑学究和批评家们对于什么是艺术品的规定,在他看来,他们自命为审美仲裁人,但基本上不合格。
杜尚认为,应该由艺术家决定什么是艺术品,什么不是。
他认为,如果一名艺术家说某件东西是艺术品,且对其背景和含义施加了影响,那么它就是一件艺术品。他意识到,虽然这个观点很容易理解,但它在艺术界或许会引起一场革命。
那些媒介——油画布、大理石、木头或石头——直到现在还支配着艺术家将要或者能够制作什么样的艺术品。媒介总是第一位的。
杜尚想把这一程序颠倒过来。他认为媒介是第二位的,最首要和最重要的是理念。
本质上,艺术可以是任何东西,只要艺术家这么认为就行。这可是个了不起的看法。
杜尚还想揭露一种广泛存在的看法的虚假性:在某种程度上,艺术家在人类社会中属于高级一点的物种。他们值得社会给予更高的地位,因为他们被认为具有非同一般的聪颖、洞察力和智慧。杜尚觉得这很荒谬。
艺术家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别人也太把他们当回事儿了。
甚至人体(包括自己),也都可以成为艺术家的媒介。
阿布拉莫维奇《艺术家在现场》
艺术经常出人意料。
阿布拉莫维奇的《艺术家在现场》本来以为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坐到她的对面,观察她的静坐,却不想成了城中最热门的节目。它成为纽约的话题,观众的长队在街区中环绕,只为轮到自己与艺术家一起默默而坐。
阿布拉莫维奇一直坐在那里,身着一袭飘逸的长裙,活像博物馆里的一尊雕像,默默无语而高深莫测。
有报道称,那些与她坐在一起的人经历了一次深刻的精神体验,有的泪流满面,发现了自己从未被察觉存在的一部分。
3.
理念、理念、理念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个所谓的理念,可以是什么呢?——当然,它可以什么都不是,一件作品,完全可以只关乎自身,它的线条、它的形状、它的质地……就足以赋予一件作品以艺术的资格。
贾德《无题》
《无题》(1972)是一只敞开的、经过磨光的铜箱,高不足1 米,宽1.5 米多一点。贾德在箱子的内壁涂上了他钟爱的镉红色瓷釉,并且,哦……就这些。《无题》不象征任何东西,也不暗示任何意义。它是一只内壁为红色的铜箱。但它是一件艺术品。
所以,它的意义何在?
答案是,它仅仅让你纯粹地从美学和材料的角度观看、欣赏和评判:它看起来怎样,它使你感觉怎样。没有对作品进行说明的需求——没有隐藏的含义需要寻找。
这让观众得到了解放。
这次,不需要技巧和专业知识,只需做一个决定: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无题》简洁得令人陶醉,铜箱富有质感的表面令人感觉温暖、引起人们共鸣,外围的锐角相当优雅,如激光般精准地切入周边的空间。走近这只铜箱,你会看到一团薄雾般的红色火山蒸汽从敞开的箱顶升起——突出了铜箱剃须刀般锐利的轮廓。
如果你屈身向下观看它的内部,你会看到,由箱底镉红色造成的薄雾效应与朦胧的光线一起充满了里面的空间,活像晚夏的夕阳。内壁的铜墙好像浸泡在红葡萄酒中。
此时,你很可能会站直身子,好好看看它是怎么制作出来的。而且你会看到所有的小瑕疵。
这些是生活中我们如何努力也难以掩饰的不尽如人意之处。
这时,当你漫步走开去看看别的什么,我可以肯定,你会回头再看最后一眼。而且你会永远忘不了,你见过唐纳德·贾德的铜箱,因为它就是那么美。
——也可以从现实生活中借来某些要素,通过转化,嘲笑、讽刺、警醒着这个世界,如波普主义、后现代主义。
安迪·沃霍尔《玛丽莲双联画》
沃霍尔在1962 年制作了该作品——这一年他的职业生涯开始起飞,而这位电影明星的演艺生涯因其死亡而结束……这一作品就像一大张邮票。
左手的面板是橙色背景,其上是黄头发紫红脸庞的玛丽莲·梦露,对着观众微笑,红唇露齿。这正是由电影大亨和时尚杂志编辑包装出来的名人幻象的本质:这是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完美无瑕和无忧幸福共存。
它与右半边形成了鲜明对比:沃霍尔将其印成了黑白色。左边的图像明亮欢快,而右边的 25 张玛丽莲虽来自同样图像,却萦绕着一种可怖的氛围。
这些玛丽莲是有污迹的和模糊的:容颜消逝,难以辨认。
这半部分,既间接提及她几星期前的死亡,同时也是一种对成名代价的评论:成名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在其中你最终会失去你的身份、你的自我意识,而在梦露的例子里,还有你对生活的渴望。
艺术家把玛丽莲·梦露变成了一件商品,而这正是沃霍尔所希望的结果,与他反映商业化大众市场的诡计这一目标无比契合。
没错,他是把这位女演员变成了一件商品,但那些流行文化的承办商和消费者也是一样。
沃霍尔为金钱和他的国家对金钱的态度而着迷。他曾无耻地说过 “好生意是最好的艺术”。这显然是一句故意找事儿和煽风点火的话,但就他的作品而言,千真万确。
4.
为什么你不是艺术家?
在现代艺术看来,理念是艺术的灵魂,而且一旦出现就再也不会消失。
正因为如此,原创性(谁是第一个)就成了判断一件艺术作品价值的重要标准。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能把蒙德里安的彩色格子模仿得惟妙惟肖,连五岁小孩也能画出《黑色正方形》,但谁也成不了蒙德里安、马列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