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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伦敦举行的苏富比拍卖会上,大卫·拉切贝尔的“洪荒”系列作品拍出了远高于他去年所拍卖的麦当娜和布兰妮·斯皮尔斯真人大小照片价格的13.924万美元。显然,这位告别名人时尚摄影的世界著名摄影师的“钱途”更见乐观。他,如愿实现了从摄影师到艺术家的华丽转身。
他面带微笑地走进来,向众人打过招呼,自行在沙发一角坐下,然后调整了一个他觉得舒服的位置开始接受采访。明年,在北京,将举办他的首场个人作品展。大卫·拉切贝尔(David Lachapelle),世界最有影响力的时尚摄影师、摄影界的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i)。
曾为安迪·沃霍尔工作
“安妮·莱博维茨(Annie Leibovitz)拍照时至少要带8位助手。你呢?”
“一般20位吧。呵,开玩笑。”即使很累,拉切贝尔也不忘调侃。如果你看过他拍的照片,就不会怀疑他在拍照时需要20位助手的可能性—戴着女巫帽在玫瑰色房间里骑着扫帚的女模特和另两名夸张的女模特以及身上缠满黑布条的男模构成一幅照片的画面,或是埃尔顿·约翰(Elton John)被一群豹子围在其中站在钢琴上嚎叫,再不然就是科特妮·拉夫(Courtney Love)扮成圣母形象抱着死去的耶稣……若翻开杂志,谁不会被这种怪异且极具冲击力的视觉影像抓住呢?难怪拉贝切尔是杂志界的宠儿。
“只要能保证拍得漂亮,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人们愿意为得到一张完美的照片而付出一切。”这是拉切贝尔的个人信条。有意无意中,拉切贝尔契合了追求标新立异变化多端的娱乐界需求。
珍妮弗·洛佩兹、布兰妮·斯皮尔斯 、艾薇儿、不容质疑乐队、惠特妮·休斯顿、埃尔顿·约翰、莫比、梅西·格雷、嘎嘎小姐、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与拉切贝尔合作过的明星名单长得列不到尽头。在他的镜头里,明星们鲜有平静的状态和神情,更多的是癫狂与卖弄,还多了超现实主义的气息以及离经叛道的意味。奇怪的混合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宛若罂粟。
天才大都有不一样的人生。12岁时,拉切贝尔随家人迁居到美国的北卡罗来纳,在那座“脱衣舞女和建筑机器彻夜工作”的城市里,他受到“垃圾文化的‘熏陶’”。伴随他的还有麻烦的狂躁症,“我无法入睡忘记吃饭,对周围的一切异常敏感,念头如超速的汽车般飞快。医生说,当我认为自己可以飞时,那就是危险的信号。”后来,当“信号”出现时,他就去厨房为自己做几个煎蛋,然后服一粒药睡觉。不过那些妄想的图像并非垃圾,谁又能说它们不是今天大卫·拉切贝尔绚丽迷幻晕眩作品的灵感缪斯呢?
带着飞驰的念头,拉切贝尔搬到纽约,在著名的迪厅Studio 54打工。1971年,拉切贝尔18岁,在艺术学校读了一年书后,他从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那儿得到了第一份正式的工作—《访谈》杂志(Interview Magazine)摄影师。在一系列黑白纪实摄影作品里,拉切贝尔将报告文学的叙事方式与摄影的超现实主义巧妙糅合,这让他的作品也成为沃霍尔艺术形式的一部分。
“安迪从来不会吩咐我做什么,他只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在他的工作室里,聚集了一堆天才。他做事的方式,天马行空的创意让我获益匪浅。他去世后很多年,人们才真正认识到他的价值。”拉切贝尔回忆道。
沃霍尔有句名言:“在未来,每个人都能成名15分钟。”不管这话是否真的发生过,拉切贝尔以《访谈》杂志为起点,出名了。
接下来,《Vogue》、《MAX》、《Rolling Stone》、《Vanity Fair》、《GQ》……纷纷找到拉切贝尔,要求他提供照片。有人描述过拉切贝尔曾经的纽约工作室的景况:无数美艳的模特等候在工作室,供他挑选、拍摄,其间不时有赶来拍照的大明星,而这都需要预约,因为拉切贝尔炙手可热的程度并不亚于这些明星。
从摄影师到艺术家
但是一切都突然终止!
就在3年前,大卫·拉切贝尔从纽约搬到夏威夷的毛伊岛。他在岛上购置了18英亩的土地,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木屋。他的卧室被锯棕榈(Kava)环绕,因为这种植物能让人平静,治疗失眠,且让人好梦连连。即便如此,拉切贝尔还是为他在岛上要进行的7天拍摄失眠了。请别误会,这会儿他并不是在为什么杂志拍照,因为几年前,拉切贝尔就信誓旦旦宣布脱离时尚界,不再为杂志拍摄任何照片。他说,“这是一次彻底的了断!”
“我听从自己的心,我不想永远只为杂志拍照,不想永远只拍名流。”拉切贝尔说。
“洪荒”(The Deluge)系列作品成为大卫·拉切贝尔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在这组照片中,他找到了一种新的叙事语言呈主题。“灵感来源是米开朗琪罗的西斯廷教堂天顶壁画。我把故事的主题放在拉斯韦加斯,这座城市本身就是美国文化中过度与不自然的代表。”在该系列的作品“大教堂”(Deluge:Cathedral)中,拉切贝尔让现代装扮的男女老少摆出米开朗琪罗的“世界末日”中的阵型—他们站在一起面向阳光照射的方向,在洪水肆意的教堂中向着阳光走去。教堂墙壁的一角挂着一幅肖像—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引领人们,获得拯救。在“洪荒”系列的另一幅作品“博物馆”(Deluge:Musuem)中,拉切贝尔干脆让四幅油画沉在一座被淹没的博物馆里。今年6月伦敦举行的苏富比拍卖会上,它拍出了13.924万美元的好价钱。如果拍卖价格也可成为衡量拉切贝尔作品的一项指标,显然,脱离名人摄影转向全新表现手法和主题提升了拉切贝尔的“钱途”。要知道,这个价是去年11月拍出的麦当娜和布兰妮·斯皮尔斯的真人大小照片价格的3倍。
从为杂志拍照到为博物馆、画廊拍摄作品,拉切贝尔的华丽转身也让他的身份从摄影师变为艺术家。
“洪荒”系列只是个开头,在他的最新单幅作品“被蹂躏的非洲”(The Rape of Africa)中,拉切贝尔将他数十年在媒体拍摄的经验运用其中,重新解构了15世纪末佛罗伦萨著名画家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的名作《维纳斯的诞生》(The Birth of Venus)。在这幅现代版的维纳斯诞生记中,“维纳斯”纳奥米·坎贝尔(Naomi Campbell)木讷地端坐着,另一位由白人男性装扮成的大神已经沉沉睡去,拿着金喇叭的非洲孩子大声地向他呼唤,另一个则头戴金冠、把武器当玩具,地上摆满了金子铸成的十字架与人骨,贴满橙黄色广告的粉色墙壁烧出巨大的窟窿,窟窿里露出现代文明中才有的重型挖掘机械臂。
“我想加强和波提切利原作对比的效果,所以找到了坎贝尔。在这幅作品中,她代表非洲。在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中,只有黄金被更加疯狂地开采,而人类生存的环境已经快演变成一场灾难。我想用‘非洲’概念表示一些更宏大的东西,比如它可以象征人类文明的摇篮。从这个角度来说,被蹂躏的不仅仅是非洲,也包括我们生存的地球。”
作品拍得美才是最重要
Q=记者 A=大卫·拉切贝尔
Q:为什么离开时尚界,不再为杂志拍照了?
A:我已经把想表达的都表达尽了,是时候换个方式做事情。对我来说,这是个挑战,很艰难。你知道,要找到全新的表达方式并不那么容易。当然,我深知我的声名最初都来自于时尚界,来自于为杂志,来自于为明星们拍的那些疯狂的照片。但是我决定了,就这么做吧。
Q:在洛杉矶的David DeSanctis画廊刚刚结束了你的“被蹂躏的非洲”的展览,评论界对作品有什么评价?
A:还不错。目前收到的基本都是正面的回馈。不过展览10月31日结束,我认为还需要再长一些的时间,才知道大家是怎么看它的。
Q:前不久你特地找了一位模仿迈克尔·杰克逊的艺人拍了这组照片?为什么?为了弥补遗憾吗?
A:是的。我把他塑造成大天使的形象,因为我总是觉得杰克逊象征着纯洁与无瑕。我花了很长时间调出杰克逊1990年左右的模样。我认为它是一张照片,但不是肖像。在某种程度上,它重新定义了什么才是照片。我们花了很多时间用在修改细节上,当然,没人怀疑那不是迈克尔·杰克逊,但是他本人又从来没有真正拍过这样一张照片。所以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概念。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方式像绘画。
Q:“洪荒”系列是你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从拍明星的肖像到主题故事式的创作,你的创作语言的转化困难吗?
A:“洪荒”作品的灵感来自于米开朗琪罗。他在创作西斯廷教堂天顶时,描绘过一幅洪水来临时的世界末日景象。我认为末日来临时,人类显示的不是人性之恶,而是人性之善。所以,我的作品的画面中,人们相互搀扶,共同走向阳光。的确,“洪荒”使用了全新的拍摄语言。这也是我结束杂志工作后的第一组创作,它让我觉得很有挑战。做这组照片时,我才有了比较充裕的时间做更为细致的工作,以前为杂志拍照,时间匆忙,无法做太多的创作。
我崇尚一切伟大的事务。大多数时候,伟大存在于自然当中。对我来说,几乎没有什么艺术作品能很好地表现上帝,但当我看到西斯廷教堂时,我感受到了艺术中也存在伟大。而米开朗琪罗正是一位终极的流行艺术家,他的存在本身就定义了流行的含义—每个人都知道谁是米开朗琪罗。当你看着他的作品时,你也就面对了整个世界。
Q:当你的作品放进杂志时,你是摄影师;当它们被放进画廊展览时,人们称呼你为艺术家。你能看清摄影师和艺术家之间的界限吗?
A:也许吧。其实名利如粪土。我成名很早,所以现在想选择自己的方式继续创作。为具体某份杂志拍照相对是简单的,为大众拍照就有很多的责任感在肩上,这是挑战。我希望大家都能看懂我的作品,制造出对话的可能性。通过我的作品,希望能加强人与人的联系。
Q:你曾经为安迪·沃霍尔工作,他有教你什么吗?
A:为《访谈》杂志拍照是基本工作。但是安迪对我的工作没有任何限制,他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于安迪,我们今天才意识到他的很多价值。安迪还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今天人们对他的礼遇。人们对待杰克逊也是这样。从安迪那儿,我才学会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和评价,努力做好我该做的就可以了,作品拍得美才是最重要的。
Q:达明·赫斯特(Damien Hirst)用缀满钻石的骷髅“上帝之爱”(For the Love of God)呈现了终极的意义。你难道不认为“洪荒”之后,就应该停止这个系列的创作吗?我们知道“洪荒”之后的作品是“失而复得的天堂”(Regained Paradise)。
A:“洪荒”和“失而复得的天堂”的确是一个系列的故事,它们是一个整体。我在想,如果只拍了洪水淹没人类,没有拯救,那么也就没了希望。我希望通过“洪荒”能让人们自我反省,寻找自我的改变。的确,末世到来前有很多迹象,但我绝对不是那种散播悲观情绪的人,我仍然希望人们听从召唤,找到某种永恒,得到救赎。
Q:明年你会在北京的今日美术馆举办自己的影展,有没有特别为中国观众准备的作品?
A:这次影展将是新老作品的结合,分为几个部分。最后呈现的方式,还是要看场地的布置效果。以往的代表作会带来展出,比如我为一些明星拍的照片。对了,刚刚提到的那组迈克尔·杰克逊形象的作品也会带来展览。我刚去看了场地,我相信不论从空间还是从体验来讲,明年的展览都跟以往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