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新空间展览请柬
王强 张培力 刘佑沙 耿建翌 宋陵
1985年12月2日,在浙江省首府杭州市举办的85新空间画展引起了相当大的 动。展览一共展出了50余件作品。参展的艺术家有十几位。其中,张培力、耿建翌、宋陵、王强、包间斐等人的作品引人注目。
王强张培力刘佑沙耿建翌宋陵 “新空间”展览的筹办者和参与者大都是浙江美术学院的学生。而展览的直接策划和组织,则是由一个叫“青年创作社”的团体负责的。“青年创作社”成立于1984年,最初的成员包括1981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版画系的包剑斐,毕业于油画系的张培力、查力和耿建翌,以及毕业于中国画系的宋陵。 在达成了举办一次名为“85’ 新空间”艺术展览的动议之后,中国美术家协会浙江分会与青年创作社的接触使展览成为了可能。结果,“85’新空间”以青年创作社和美协浙江分会的名义在浙江美术学院陈列馆展出。
展出的作品包括油画、版画、中国画和雕塑。 根据85’新空间展览筹备人和商定的原则,这次展览“以传达‘现代意味’为……主导倾向;强化造型语言,抑制表现。”以展出作品的状况来看,可以说基本上吻合了这一原则。这种“抑制表现”的企图,最终导致了观者和批判者对整个展览的一种关于“冷”与“热”的争议。 “一种意见认为,画展表现的基调是冷漠的、给人冷冰冰的感觉。这种冷的倾向不仅仅是一种外部形式,更主要的是反映了作者的生活态度和文艺思想。有人给这个画展概括了六个字:孤癖、冷漠、神秘。有位发言者在会上指出:画展给人以过冷的感觉,人物表情严肃、麻木、无表情,这到底是说现实是冷冰冰的,还是作者冷冰冰地面对现实?”
与这种“冷冰冰”相反,也有人认为画展表现出一种“热”的感觉:外表的冰冷之下是作者的“热情”与“活力”。在一篇关于“新空间”画展的辩护性和阐释性文章中,青年创作社成员之一的包剑斐这样写道。 “我们力求通过不断探索和自我否定来认识自己,在我们及我们的观众所熟悉的生活中发现艺术的涵义,通过反映当代平凡普通的生活内容,通过简化和处理过的形象、色彩及强化了的静态形势来表现我们心灵的力,使我们的观众对作品的观察不只停于表面,而更多地注意到画面中需要自由意念去填补的部分。”
包剑斐作品 《新空间一号》
包剑斐作品 《新空间一号》
包剑斐的这段话直白地表现了“新空间”画展所要追求的目标:在平凡的生活景观之中去发掘出艺术的“新空间”,以静态的形势来表达内心世界的活力或张力。包剑斐的阐释也许是准确地,但用于分析她自己的作品《新空间1号》就显得有点错位。《新空间1号》是一幅运用了有机玻璃、镀铬的细金属丝等实物拼合的黑白版画。这幅作品与其他采用同样手法的作品一起构成了一组题为《新空间系列》的作品。《新空间1号》带有明显的装饰性。太阳、阳光直线、面画右上方的菱形组合,以及头发散开、仰躺在地上的抽象女性裸体,更容易引起人们关于建筑性壁画的联想。这幅版画在其运用的形象上并没有给观众带来任何新鲜感或冲突。作品所运用的综合材料,反而有可能引发一些好奇和称赞。《新空间》系列显然想要向人们表明一种人、自然和工业化的关系。在《新空间2号》中,规范化的线条压在黑色版面上,而且整幅画面还被一对规整的直线形成的大叉平均地分成四份。在《新空间3号》里,菱形的线条构成地球,白色的女性身体处于一种自由之中。
宋陵作品 《人•管道》
宋陵作品 《白色管道》
这大概表现了一种作者对工业化进程的看法,这种看法的中心是,人与自然的和谐被工业化破坏,但人最终还将回到自然。 在表现人与工业化的关系时,宋陵的两幅作品远比包剑斐有力。在《人•管道》和《白色管道》中,人与工业化的关系以一种冷的方式被揭示出来。《人•管道》以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将人(都是些模式化了的没有个性特征的符号)安置在一根管道的圆形口径内。在这个圆形口径以外,使深色的,漂浮着僵硬云块的空间。在几个人物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管道的圆口。但踏出的这只脚的内涵是不明晰的。是为了破坏管道圆口的规范性?还是为了从管道里走出来,以掉进另一个毫无生命气息的空间?《人•管道》的画面是荒诞规范化或者说“美化”了。这种“美化”倾向在《白色管道》中也明显存在。在这幅作品里,作者引入了光线,但光线的投射并没有给画面中的人物和环境带来生机,因为光线也是规范化的,人物和焊机的倒影出现了雷同。这幅画的空间更为险恶,深不可测。而且,在画面左边还有一块路标,路标指向那个黑暗的空间的尽头。显然,任何人在这条苍白的路上都会对路标箭头的指向望而生畏。《白色管道》将管道进行了装饰性的加工,但这并不能减少它对人物的威助性和它的冷漠无情。
此外,这幅作品体现出了某种神秘感。这种神秘感与其说是来自艺术家对人与工业化关系的惶惑与追问,毋宁说是来自于艺术家对一种整一化规范化环境的恐惧。这幅作品所展现的空间,相对于当时许多画而言,无疑是新的。只是,这种新并不构成一种与现实真切体验相联系的力量。换句话说,这种新新在了把观者与现实隔离、与过多的情绪隔离上。用艺术家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去掉“人情味”。宋陵次年还以水墨的形式创作了一系列题为《无意义的选择》组画。正如这套组画中的第一组所展示的那样,宋陵在以人与管道为主题的作品中所表露出来的那种对工业化与自然物或生命之间的关系的关心更为细致了。这组羊的头像同其它组画中的动物头像一样,是以一种刻板的手法对同一头像的复制。复制或重复是工业化的突出特征,而这套组画以一种机械方式来复印一只羊的头部的行动本身,就是对工业化对生命扼杀过程的一次戏拟(parody)。令人感兴趣的是,复制的过程同时又被展现为一种类似于从照相的正片效果向负片效果转化的过程,这就更加强了机械过程的意义。而且,这个意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暗示了艺术家的创造过程;暗示了对这种创造过程的某种怀疑。这种怀疑显然与艺术家在“管道”组画中提出的疑问是一致的。是人在工业化过程中失去生命自我,还是工业化的最终结果就是消灭人的生命存在? 去掉“人情味”的努力,实际上是“新空间”画展中大多数艺术作品的共同特点。
徐进作品 《对话》
在徐进的《对话》中,这种人情味的丧失几乎以直白的方式提示出来。作品描绘了一个夜间长途电话局的情景。画面调子冷竣,人物毫无表情,形象呆板。这些麻木的人物和冰冷的环境一起,同“对话”这一标题形成了戏剧性的对比。 “新空间”展览中还有两件引人注目的雕塑。
王强作品 《业余画家》
一件是王强的《业余画家》,另一件是他的《第5交响乐第2乐章开头的柔板》,两件作品都是用综合材料制成的。《第5交响乐第2乐章开头的柔板》 《业余画家》给一个相当于人高的雕塑穿上衣物,泼上灰浆,并为他安置了一张木板作为“画板”。作品带有戏虐性和幽默感。而《第5交响乐第2乐章开头的柔板》,则将这种幽默发挥到了相当的程度,一致于幽默转化成了讥讽。这是一尊关于乐队指挥的塑像。塑像没有头,也没有手。这尊无头无手的雕塑穿了一件工作服,上面同样泼了把色的灰浆。这件作品讥讽的焦点是再明确不过了:没有头脑、没有手的人怎么能指挥一首交响乐?虽然我们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将这件作品所讥讽的对象一一列举出来,但我们可以肯定,这些对于当时的观众来讲,大概是不会太陌生的。但是,用这种荒诞的、带波普意味的方式来构成讽喻,却为当时的观众所少见。结果,《第5交响乐第2 乐章开头的柔板》成了展览中引人注目和争论的作品之一。
不止一个参与“新空间”的艺术家曾提到,他们这次展览要明显地表现出区别于中国其它地区的艺术特征。现在看来,这种特征与其说表现在参展作品所展现的“新空间”里,不如说表现在这个展览所刻意追求的都市化和冷静上。在当时,不管是四川的年青艺术家,还两湖,江苏等地的艺术家,不是面对乡土和旷野,就是面对超现实和“内在现象”。并且,在这些艺术家的作品中,都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激动与渲池。而“85’新空间”中的绝大多数作品却与此大相径庭。艺术家们不仅把眼光转向了都市和工业化,而且还极力表现一种克制、含蓄和冷漠。这种冷漠与克制,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对日常生活景观的“陌生”效果,在张培力和耿建翌这两位画家的作品中体现得较为充分。
耿建翌《1985年最后的光头》
“85’新空间”展之后,“青年创造社”的成员们面对在一刹那间风起云涌的中国现代艺术潮流,开始对“新空间”中的作品进行反省: “我们从反省中看到,“85’新空间”的指向性和针对性,是源于对某种现象的不满。这虽然在一定阶段有其合理性,但仅仅凭借一种不满,最终并不利于我们进行具有建树意义的艺术活动。而这样一种创造性的活动,只有建立于对本质的认识之上,才有可能实现。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对“新空间”呈现的审美态度和造型样式日益反感,而其中过多的诠释哲学表现人性也开始使我们感到难受。”这种对“新空间”的反思最终导致了原有的青年创作社自然解体,又导致了另一个组织的产生。
【编辑:尹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