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师生致容琬诗文册
闻一多(1899~1946)、陈寅恪(1890~1969)、朱自清(1898~1948)、吴宓(1894~1978)、威廉•燕卜荪(William Empson,1906~1984)、钱穆(1895~1990)、蒋梦麟(1886~1964)、罗常培(1899~1958)、汤用彤(1893~1964)、吴晗(1909~1969)等
1938、1939年作 9.5×15cm×77
说明:容琬为金石学家容庚之女。容与曹美英、张充和同为北京大学1934届中文系学生,且三位才女友情甚笃。
今天人们很少再用象牙塔来比喻大学,但理想与现实,制度与精神,是永远热门的话题。西南联大,这座中国高等教育界所长期怀想和崇敬的高等教育的丰碑,在丰富芜杂的文献和精彩纷呈的传说中,成为一门承担民族自信的学问——“大学,存在于它企图思考的世界之中。”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北大有如大海般的包容,清华有如白云般的智慧,南开有如泰山般的坚定,当年撷取了三校的精英,一流的大师、一流的大学精神风骨、一流的学生, 短短8 年时间, 推着整个中国现代文化走向成熟。
一位美若轻风女学生,悉心地束结起硝烟里的诗篇,保存了青春的律动。她系出名门,金石学家荣庚的女儿,亦是同学眼中的微笑天使。1938到1939年间所写的这本诗文册,集结了大量师生对容琬的赠言,其中囊括了闻一多、陈寅恪、朱自清、吴宓、威廉•燕卜荪、钱穆、蒋梦麟、罗常培、汤用彤、吴晗等大师手稿,是为联大师生情谊的珍贵纪念,更是联大研究不可多得的珍贵史料。从中能了解西南联大迁至昆明、文法学院在蒙自时期学习的艰辛,同时饱含师生面对民族存亡以学救国的坚定立场。为西南联大民主高等教育体制、抗战期间知识分子生存状态都提供了重要内容,同时对所涉诸位大师个人手稿全集也是重要的补充,为我们召唤出联大早期起居弦诵于蒙自、昆明淳厚古朴的风土人情之中的境遇。
虽然当时蒋梦麟校长为千余名师生解决暂时栖身之所,然而物质条件的恶劣,在今天看来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没有图书,也缺教材,连小黑板也不能满足供应。英籍教师燕卜荪要为学生讲授莎士比亚,硬是凭记忆把莎翁的作品打印出来。教授与学生一起搬迁,同吃同住。破落的校舍里,聊着会通古今的话题,颇有古代学院的风味。留学归国的还在演算天文地质,物理化学,为中国本位文化与全盘西化争得不可开交的,当然是文史哲的学生。“左手诗篇,右手论文”,真实又浪漫,入世也脱俗。以文化救国、复兴民族,浓重的使命感。
在诗文册中,闻一多先生录下贵州安顺民歌送给这位与曹美英张充和并称为“三才女”的好学生,歌词道“一条大路通云南,去时容易转时难,去时阳鹊未下蛋,转时阳鹊叫满山”。近年拍场闻一多手迹,除已知的外极为少见,陈寅恪诗稿更珍。陈以1935年的一首律诗相赠,此诗原为两首,总题为《吴氏园海棠二首》,选其一。此处陈寅恪注释与通行注释稍有不同,一般注释为“李德裕”,此处注释为“李赞皇”,实为一人。李德裕是河北“赞皇”人,古人以郡望称。录诗“此生遗恨塞乾坤,照眼西园更断魂”相赠,也可见其战时心情。
星移斗转,昆明湖依旧,铁峰山犹存。站在历史流变的当口,联大的师生在抗日战火中走出书房,与更大的世界见面。他们迈出脚步深耕山水,凭借智慧与大地连结。在行走中体量深阔的疆域,一连串不一样的生命就此展开,与各种各样的生活发生兴趣。“不要大楼,只要大师”;泡在茶馆里照样读书,接触社会养“浩然之气”;警报响起,有人会夹一卷温飞卿或李商隐的诗,向郊外走去,直到太阳偏西才回来,有人竟然拿着一个大漱口缸到锅炉火口上去煮冰糖莲子。学术自主,生活自由,希望的岁月里,弦歌不断,情弥切。
学术与情谊交汇为一道生命成长的记忆长流,不想对别人说的话,便留在爱情的私语里。容琬与爱人情书里的魔幻的文字,考验彼此的默契,充实浪漫,也在乱世中接受煎熬。拾起初走时披挂的宁静,留影旧山间。人文理想,换做时下的话说,是知性情调。
徊思大师立德典范,友谊的描述,爱情的铺陈,是年轻学子对真善美的追求与积极乐观的生命态度。寓身此岸回望,发现隐匿已久的真相,是一种对命运的诗意把握。速朽与恒久之间,动情人将之化之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