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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少斌访谈:玩世现实主义的任务完成了

来源:99艺术网 2009-10-15

杨少斌:爱德华·萨义德Edward Said-2004-80x100cm-oil on canvas画布·油彩

杨少斌艺术简历

    1963生于河北省唐山市
    1983 毕业于河北轻工业学校美术系
    1991迁入北京圆明园画家村
    1995 迁入北京通县小堡村

杨少斌个展

    2000 柏林亚洲艺术工厂 德国
    2001 伦敦中国当代艺术画廊 英国
    2001 巴黎Loft画廊 法国
    2003 Pruss & Ochs画廊 德国
    004 北京现在画廊 中国

杨少斌联展

    1990 《河北油展》,河北师范大学,石家庄,中国
    1991 《当代艺术展》,北京友谊宾馆,中国
    1992 《首届中国职业艺术家展》,阿玛娜画廊,北京
    1994 《竹帘后的脸—杨少斌,岳敏君画展》香港SCHOENI画廊
    1994 《8+8:当代俄国和中国前卫艺术展》,朔尼画廊,北京
             《94亚洲艺术》,香港会展中心,香港
    1995 《5+5来自俄罗斯—中国的声音》香港SCHOENI画廊 中国
             《95亚洲艺术》,香港会展中心,香港
             《审视中国》,曼谷,泰国
             《中国当代油画:从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特奥莱梅画廊,布鲁塞尔,比利时
    1996 《中国》波恩现代艺术博物馆 德国
    1997 《中国油画史—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GALERIE THEOREMS比利时布鲁塞尔美术馆
             《8+8-1》,朔尼画廊,香港
             《现在中国》,文化中心,巴塞尔,瑞士
             《中国》,柏林世界文化宫,德国
    1998 《当代中国七人展》NIKOLAUS SONNE FINE ARTS德国柏林
             《是我》,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国
             《个人笔触》,泰达当代美术馆,天津,中国
             《中国大浏览》,伦敦中国当代艺术画廊,英国
             《中国制造》,尼古拉?索纳画廊,柏林,德国
    1999   48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 意大利
             《上河收藏展》,何香凝艺术画廊,深圳,中国
             《开启通道》,东宇美术馆,沈阳,中国
             《中国当代艺术》,林姆画廊,旧金山,美国
             《第30届艺术博览会》,巴塞尔,瑞士
    2000   获CCAA中国当代艺术奖
    2001 《映像与描绘》格拉兹博物馆 奥地利
             《梦》红楼轩 英国伦敦
             《架上样板》成都双年展 中国
    2002 《10年回顾》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 中国
             《中国当代艺术》雷克雅未克艺术博物馆 冰岛
    2003 《来自中国的当代艺术》雅加达国家美术馆 印度尼西亚
             《生存的向度》广东美术馆 中国
    2004 《身体-中国》马赛当代艺术博物馆 法国
             《被禁止的感觉》密特朗美术馆 法国
             《我;20世纪自我肖像》巴黎卢森堡博物馆 法国


    阿诺阿布:院子不小。
    鹿林:原来的院子还没有这个大,住好几十个画家,现在这么大的院子就他了。
    杨少斌:父母在我这儿。差不多一直在我这儿,95年,盖房子就搬过来了。没赶上圆明园那边的被清理。


    鹿林:漏网之鱼。
    杨少斌:对,没赶上。(笑)


    鹿林:还没清理就跑了。
    杨少斌:赶巧了,不然就被抓到昌平去了。


    鹿林:我没事。老的几个都没事,抓的都是新来的。
    杨少斌:那是你跟警察关系不错。


    鹿林:片警,当时不是派出所,主要是上面,片警当时给我发个短信说赶快出村,我们嗖就跑了。
    杨少斌:当时你有手机吗?


    鹿林:BP机,汉显。
    杨少斌:对,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


    阿诺阿布:都跑来宋庄了吗?
    杨少斌:刚开始人比较少,散得哪儿都是。94,95年时就七、八个人在小堡。


    阿诺阿布:现在有多少?
    鹿林:现在七、八百人了。
    杨少斌:光小堡吗?还是整个宋庄?


    鹿林:小堡三百多,有和民工住一起的,一个月七十多块钱。
    杨少斌:不会吧,占了三分之一人口。


    阿诺阿布:我们上次看王强展览是在哪里?
    杨少斌:新空间,也属于宋庄。


    鹿林:艺术公社,宋庄镇。
    阿诺阿布:以前做什么?
    杨少斌:在工厂工作了七年,91年来北京。


    阿诺阿布:住哪儿?
    杨少斌:圆明园,当时人很少,鹿林来了以后就热闹了。当时特安静,有些孤独,人少,没气氛,老鹿林是92年来的么?


    鹿林:91年。
    杨少斌:对,91年底,咱俩是在我的小房子见的面。方力钧把你带过去的。


    鹿林:没回去过年。
    杨少斌:鹿林一来,到春天人就多了。我是91年到95年待了四年多。当时画得比较少,当时刚开始建立一个新东西。


    鹿林:当时他画房子什么的。
    杨少斌:对,就画了几张。我8月份去的,到了年底就画了和新生代差不多的画。后来画鹿林时就跟潮流接上了,但很快就不画了,画了两年也就四、五张画。


    阿诺阿布:靠什么生活?
    杨少斌:靠朋友帮助,两年之后就开始卖画了,运气比较好。


    阿诺阿布:在圆明园的时候?
    杨少斌:对,两年以后卖了一张画五千块钱,挺多的。一个美国游客一下解决了我很大的问题。当时经常没钱,兜里几毛钱的时候常有。把院里酒瓶子卖六、七块钱,一个礼拜没问题。但是还好鹿林组织这帮人吃饭喝酒没问题,后来记者什么的就来采访,基本上来了就请吃饭,挺热闹。


    鹿林:很多画家都盼着记者到自己院里采访,目的是走了以后卖酒瓶子。当时你们贵州的王强给我做代理,一个月一千三,我回济南他们还给我寄钱。
    杨少斌:圆明园现在想起来感觉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最艰苦的。


    阿诺阿布:没钱?
    杨少斌:对,没钱就得快乐。


    鹿林:当时有记者采访,他们就忽悠我,我就带着人家四处跑,最后他们画都卖大价钱了,就我一个人还晕乎乎的。
    杨少斌:鹿林当时是常务村长,管日常工作的。


    阿诺阿布:你们这帮艺术家大多是受了栗宪庭的推动吗?
    杨少斌:我是搭了一个车,赶了一个尾巴,当时来圆明园时也不知道画什么,跟着走吧,先入门。


    鹿林:当时没想到少斌能起来,能火爆,他人很文弱,当时赶上苦日子了。
    杨少斌:没觉得苦。反正不是女朋友给钱就是朋友给钱,能活,当时女孩对我们的帮助挺大的。


    阿诺阿布:还有联系吗?
    杨少斌:现在都三十多岁了,没联系。


    阿诺阿布:当时结婚了吗?
    杨少斌:离了。


    阿诺阿布:是因为去圆明园吗?
    杨少斌:好多因素加一块儿了。回家呆着也没意思,你也回不去了。


    阿诺阿布:回去过吗?
    杨少斌:回去过,但很快就回来了,在圆明园租的小破房子待着踏实,在家真是呆不住。


    阿诺阿布:今年回过圆明园吗?
    杨少斌:前年,我去海淀交水电费,去转了一圈,都拆了。东面留了一部分,西面全拆了,盖楼了。


    阿诺阿布:雕塑是什么时候做的?
    杨少斌:2000年,主要还是画画。自己不能动手,找人做,我说想法。做出来跟自己的想法差距大。


    阿诺阿布:你觉得现在的创作方向与圆明园的时候有联系吗?
    杨少斌:有,你看这本书的变化就特别明显,从鹿林的“哈哈笑”开始,后来就称为玩世现实主义。然后就开始转向暴力,现在也延续了这个主题,现在加进了一些政治、秘密,后来的柏林画展主要就也是表现和秘密有关的这个主题。


    阿诺阿布:现在的市场主要在哪儿?
    杨少斌:主要欧洲、美国比较多。


    阿诺阿布:圆明园时期的影响还是比较大。
    杨少斌:最早是受玩世现实主义。从89到95年,差不多,玩世现实主义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中国艺术面临着一种选择,就是大家分开了,不再一群人做一个东西。慢慢分开了。我也开始慢慢转向暴力这个话题。其实也跟当时在圆明园时的生存环境、状况、经历有关系。911之后有了一些新想法,原来还是从身体上暴力的伤害,911以后就转为关注政治了,是一个转折点,历史与现实结合的。因为那以后我发现你必须要思考它背后的这种力量。这个背后的发动机是怎么回事。跟恐怖有关。


    阿诺阿布:现在做这种题材的多吗?
    杨少斌:不多,好像都不太能够坚持下去。没办法,我之后好多人都在画这个东西,你像尹朝阳,也开始在画了。这个东西很难坚持。


    阿诺阿布:坚持不下去是政治原因还是什么?
    杨少斌:不是,它没有市场,没法活。


    阿诺阿布:有上海画家村的画家提出来要讲政治也要将个性,您觉得可能么?
    杨少斌:我个人觉得现在我的问题大于我的风格,关注的问题多一点,所谓个性是说画家表达出来一种什么感觉是吧?我现在不太考虑这个东西,我更关心具体问题。


    阿诺阿布:艺术家的骨子里始终垢批判性在里面的,但是这种批判的很多东西是融不到体制里去的。
    杨少斌:对啊。只是少数人能理解这个东西,你要看历史上有没有出现过这个东西,如果没有出现过的话,它还是好东西,不是随波逐流的。这应该是长期思考研究以后的一个结果。


    阿诺阿布:现在关注政治的还是比较少。
    杨少斌:对,很少。


    鹿林:他这个是发自内心的。
    杨少斌:现实生活好多都跟死亡和暴力有关,这也是自己的兴趣。


    阿诺阿布:有种格瓦拉的情结。
    杨少斌:是骨子里比较喜欢的东西吧。


    阿诺阿布:您觉得圆明园与宋庄最大的区别在哪儿?
    杨少斌:在生活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换了个地方。


    阿诺阿布:心态上呢?
    杨少斌:心态上就太不一样了,当时圆明园还是学生,现在是在创作了。


    阿诺阿布:可不可以理解成从一个青春期到一个成熟期了?
    杨少斌:对,其实人一过了四十身体就不行了。身体不行了脑子就开始好使了。(笑)原来的冲动可能减少了。原来很生猛啊,现在要安静了,愿意思考了,身体的东西老用它也不可能老那样。


    阿诺阿布: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圆明园没有被清理的话会是怎样?
    杨少斌:早晚的事,因为那地方已经成为一个旅游景点了。宋庄也是,大牌子竖在高速路上,经常有人来,五一十一这样的节日就找画家村来了。


    阿诺阿布:圆明园的状态是不是要激进一些,而现在更沉稳了?
    杨少斌:也都不一样。你们要是采访年轻的、新来的,生活不太顺的,可能又跟我不一样了。你看鹿林跟我也是老朋友,但是他现在的想法肯定跟我不一样。圆明园与这里差不多,从艺术上讲,反正艺术这玩意儿也不能着急,积累生活经验是最重要的。


    阿诺阿布:在圆明园有没有过过生日?
    杨少斌:没有,我基本不过生日,现在也是这样。鹿林过生日,我还送过礼。现场画了一幅画。


    阿诺阿布:现在还送礼给鹿林吗?
    鹿林:连想都不敢想了。


    阿诺阿布:怎么呢?是觉得太贵重了?
    杨少斌:不会不会,还是可以画,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说起来宋庄这帮人也不容易。


    阿诺阿布:好多人从圆明园就开始一直没有走出来的。
    杨少斌:对,也有可能是个人不努力。


    鹿林:有的画家床上连床单都没有,带着画商去看,也就是几幅画。少斌的画最多,画得也比较到位。
    杨少斌:圆明园后来都有商业气息了,在墙上都钉个牌子,谁谁的画廊,往哪儿走,画商一来都找着了。


    鹿林:有好多年轻人就干脆在村口蹲着,有收画的过来就带去看画,然后从中收取提成。我起得比较早,是村里最早的,就骑个自行车,去村里早市逛。然后回来画画,到了中午,有时候记者什么的都来了,记者一来就请吃饭喝酒了。
    杨少斌:人很容易就被这种生活搞乱了。


    鹿林:我是扎进来就不打算回去了。
    阿诺阿布:你是在圆明园离的婚?
    鹿林:对。
    阿诺阿布:是不是画家进了圆明园基本上就离婚了?
    杨少斌:那时候你什么都不管了,家里人肯定受不了。有什么事也帮不上忙。你在这里舒服了,家里人成天提心吊胆,那肯定不行。


    阿诺阿布:跟圆明园那帮朋友的联系还多吗?
    杨少斌:有时候也聚吧,打个电话,也基本上都在这边。


    阿诺阿布:你有没有做个餐厅什么的?
    杨少斌:没有没有,就一直画画。


    鹿林:他开餐厅只有两个结果,就是这个大房子也没有了,餐厅也倒了。以前我记得他是一个一提钱就脸红的。跟大家借个钱什么的,先磕巴半天脸先红了。
    阿诺阿布:王强开餐厅时他老婆就一直跟他在一起?
    杨少斌:是,他老婆是一直跟他一块儿的。


    鹿林:不过你看王强的脸越来越肿,被打的。哈哈。
    杨少斌:夸张了,哈哈。当时有好多人开餐厅的。


    鹿林:原来开个餐厅都是大家吃饭的地方,后来就没了。
    杨少斌:我去北大吃饭,方力钧一个月给我三百块,六十块买饭票,剩下的买点颜料什么的画画。


    阿诺阿布:那时候抽烟吗?
    杨少斌:抽,一块多钱一包的。


    鹿林:还有六、七毛钱的。
    杨少斌:吃饭没油,就点青菜,有时候放根香肠,后来看见宽面条就恶心,我到现在都不吃。


    阿诺阿布:那时候大家都比较迷茫。
    杨少斌:那绝对都是一片昏暗,前途。肯定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不过那时老方他们已经成功了,绝对是个方向目标,还有点奔头,要都我这样也早就不行了,早干别的去了,撑不住。


    阿诺阿布:那时丁方也在?
    鹿林:已经走了。
    杨少斌:去搞装修什么的吧,钱还是大问题,出去干两个月的装修,挣点钱再回来。


    鹿林:当时从圆明园撤的时候,不是不想撤,是撤不了,搬家都没钱搬。广西一个公司拿走我的画,一直没给钱,我和四毛就一直等。没钱。最后搬的时候,一个女孩把我的东西全拿走了,画也没了。
    阿诺阿布:96年?


    鹿林:96年。
    杨少斌:95年到96年你去哪儿了?


    鹿林:我回济南呆了一年,呆不住。
    杨少斌:身体扛不住?不过那时年轻,也不觉得苦,我那时候住的那个小房子大概十片瓦顶,冬天连炉子都没有,酒喝多了门都不关就睡觉。睡醒一仰头,哎呀,下雪了。回忆起来还是很有意思。一会儿来一人,“噔噔”敲门,说来记者了,好,中午不用做饭了。


    鹿林:白天是记者,晚上敲门,警察来了,查暂住证。
    杨少斌:暂住证还有一事,那个北大的女孩,知道那天查就把自己锁屋里了,谁知道警察翻墙进去。十几个手电筒“刷”的对着她,问她,你是哪儿的?她说,我北大的。警察说,多好的闺女,回去吧。


    阿诺阿布:那时北大对你们这些位艺术家献身的女孩非常多?
    杨少斌:社会上都说别跟这些艺术家在一块儿。


    鹿林:那时候都晚上十二点以后等警察都走完了才敢睡觉。
    杨少斌:对。没钱也得把暂住证的钱给交了。


    阿诺阿布:几十块钱?
    杨少斌:不,挺贵的,好像一百多两百呢。去了派出所好几趟,一帮人站在墙角地下,也没法处理,怎么办呀,没钱啊。


    阿诺阿布:北大的女孩还跟你有联系吗?
    杨少斌:好像去年出国了。


    阿诺阿布:应该联系联系。
    杨少斌:联系不上,别别,都结婚了。


    阿诺阿布:昨天你说的是老郭吧,那个女人二十多年没跟他联系,突然打个电话,非常激动。
    杨少斌:老郭挺老大的,老郭那时候挺帅,大胡子,现在胖了,喝酒喝多了。老郭挺好,我们的村长,经常组织我们开个会什么的。


    阿诺阿布:记者来了都请你们吃饭吧?
    杨少斌:基本都请,当时那里的小饭馆就是因为我们去了,一家接一家的才开起来的。


    阿诺阿布:说来说去,圆明园这种现象对当代艺术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杨少斌:对,这些人不要工作,自谋生活。也不容易。有时候睡觉半夜做起来一想,怎么办呀,真是前途一片昏暗。不知道怎么样。那时候中关村有个做行画的公司,那些行画画得非常好,速度快,他们还是很厉害的。都是美院的学生嘛。一个月能挣两千块,不少了。


    阿诺阿布:你画过吗?
    杨少斌:画过啊,没钱的时候。给荷兰的一个公司画战略图,还画的油画,画了他们经理的一张肖像,但是说画的不好,一分钱也没有给。人家说不像,画的笨笨痴痴的。这事没办法,像梵高画画,他是有性格的。


    阿诺阿布:每个人的道路也不好说。
    杨少斌:好多因素在里头。要是坚持不住是一个结果,你要是去干别的肯定又是一个结果,我就是不会干别的。现在的女孩好像对艺术家都不感兴趣了,主要是看钱。那会儿女孩跟我们呆一块儿觉得特别浪漫,跟艺术家在一块儿生活觉得很有意义。她们也懂美术史什么的。就是挥霍身体,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身体。你那个服装学院的女孩去大连了?


    鹿林:对。
    杨少斌:你那女朋友挺生猛的。现在的女孩好象这样的很少了,大家都活明白了.


    阿诺阿布:现在的砂都比较现实。想得多的就是找工作。
    杨少斌:那时候毕业不用找工作,压力不大。现在没毕业就得找工作。这样也好,你说一个挺好看的女孩跟着一个穷艺术家,也浪费了。


    阿诺阿布: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跟一个艺术家要比商人有意思。
    杨少斌:可能吧。但是时间长了也都差不多。


    阿诺阿布:那当时谈恋爱的有没有成功的?
    杨少斌:好像很少。


    鹿林:也跟经历有关系。自己都养不活。我第一个女朋友是人大哲学系的。我带着她进了村子以后,她就没出来过。刚毕业。
    杨少斌:老郭从云南弄了好多木瓢来,卖木瓢。我刚到圆明园的时候听说这哥们儿刚卖了两万块钱。非常厉害,卖了一百张画。活两年没问题。那时候老郭家桌子上经常有酒有肉,很羡慕。


    阿诺阿布:那时有好多画家把画交给代理人。
    鹿林:对,但是好多都被代理人卷走了。


    杨少斌:不正规嘛。
    鹿林:那时还自己捞田蚌、螺蛳。老百姓的狗基本被打完了。


    杨少斌:那时候有一只狗,还挺大的,鹿林装进箱子里,扛着就走了,那狗叫都不叫。
    鹿林:后来就给我吃了。


    阿诺阿布:你说怎么狗见了你就不叫呢?
    杨少斌:那狗可能就是知道吃它的人来了,就趴在地上,一叫不叫,打起箱子来就走了。


    阿诺阿布:那时候家里人也不太能理解?
    杨少斌:是啊,家里一看,不争气的都出来了,工作也丢了。那时候一回家,家里人看见你就想骂你,等于是把工作丢了嘛,过流浪生活了。还是不理解。当时家里阻力挺大的,完了也什么都不管了,把工作一放就出来了。后来我妈说,你出来得是啊,我那厂子都倒闭好几回了。到时候就该找你要吃的了。


    鹿林:父母也没想到。
    杨少斌:是啊,谁都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也跟大的气候有关系。国际上的,国内的,都有关系。个人努力是一个原因吧,但是大气候也很重要。大气候不到,有时候再努力也没有办法。


    阿诺阿布:而且出来也有一个环境一个氛围,毕竟有那么多的哥们儿一起。
    杨少斌:对,还有奋斗方向。


    鹿林:那时候我卖画的时候你们已经起来了。
    杨少斌:是吗?我们那时候卖得特便宜,太便宜了。前两天画家博览会,拿走我两张画,一张都是三十万,那时候多便宜啊。这也跟艺术家的成功不成功有关系。涨得很快,你比如说这种小画,当时画了一百多张,小头像,差不多都是十几倍的涨,前几天在英国拍卖,三张小画,两万美金嘛。那会儿才一百美金。艺术家上升的话,老作品比新的都贵。收藏的他愿意买老的。拍卖都是老的画贵。


    阿诺阿布:圆明园这些画家好像跟学院关系不大?
    杨少斌:基本没有什么关系。这边有一个“玩世现实主义”,他们那边有一个“新生代”,时间都差不多。它永远都是对立的,现在好一点。


    阿诺阿布:接受过学院正规教育的多吗?
    杨少斌:不多。


    阿诺阿布:但是现在画家村有很多美院学生。
    杨少斌:对,因为政府态度改变了,什么大展览政府也操办,民间策展人来找你,你也可以办展览。这是对的。


    阿诺阿布:圆明园的好像在美术馆办画展的还是不多?
    杨少斌:圆明园的还是比较少。估计是看不上那个地方。官方的美术馆嘛,好多人办了为的就是往简历上一写,涨工资什么的,我们不在乎这个。没多大意思。


    阿诺阿布:学院的老师办画展你们会去看吗?
    杨少斌:朋友的会去。因为像刘晓东什么的都比较熟嘛。


    阿诺阿布:那时候你是怎么知道圆明园的?怎么去的?
    杨少斌:我有订报纸的习惯,八五年以后不时有一个美术新潮运动嘛,他们有一个美术报纸,登这些张大力他们几个人住在那里。后来方力钧毕业之前到我那儿,说他搬到那儿去了,那我说我过去看看吧。就过去了。五月份去看了一下,八月份就来了。就是看了报纸,然后就特别向往那种生活。还是想做艺术。


    阿诺阿布:当时像您这种情况多吗?看见了圆明园就卷起铺盖去了。
    杨少斌:都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报纸上一说。


    鹿林:每天都有这样的,抱着被子背着行李就来了。
    杨少斌:清退那天有一个背着被子来了没进村就直接拉到昌平去了。
 

    鹿林:在昌平砸石头挣保释费。
    杨少斌:对,家里有钱的就可以保走了。坐火车到一半警察就不管了。然后再回来。


    阿诺阿布:好多人回家回一半就回来了。
    杨少斌:对,警察就不管了。


    鹿林:还有一拨儿拉到派出所里说写保证书,“永世不回圆明园”什么时候走都要表态。
    阿诺阿布:发生过什么事件?
    杨少斌:能发生什么事件?

   
    鹿林:一大帮人在王强的饭店里吃饭,吃着吃着张东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手就粗了,指甲也没了。我一看就翻脸了,当时就跟那些人打起来。很多人都这样,酒瓶子拎起来,到最后都不知道谁打谁了。然后警察说你们耍流氓。
    杨少斌:说不清楚,我们刚搬到宋庄来的时候警察也老来。我们跟村长书记的关系也比较好。书记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上边一直要赶我们走,书记就一直顶着。让他写检查他也不写,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阿诺阿布:在宋庄有没有发生过大的集体事件?
    杨少斌:宋庄没有,在这边大家都是买房子,踏实工作了。
   

    阿诺阿布:像在圆明园的大规模生事的事件也没有?
    杨少斌:圆明园也没有,就是喝酒打架,画家生什么事件呀?现在画家村都成了通县的品牌了。通县什么也没有,又不靠山,又不靠水,只有文化资源。


    鹿林:原来村民还是有一点不习惯,看街上光头大胡子长头发。现在你去看,长头发以为是艺术家,其实是农民。
    杨少斌:而且他们租房子,还能挣点钱。这边好多年轻的画家我也不太了解。吃饭的时候去前哨画廊看看画。


    阿诺阿布:圆明园女画家不多?

    杨少斌:少。

    鹿林:一个四川女画家,最后成为一个女牧师了,那时候老带我去教堂,基督教,想把我变好。
    杨少斌:你长得像坏人。


    鹿林:现在宋庄住了几个女画家。
    杨少斌:都不认识。


    鹿林:大部分都是住在那边的楼房里。
    阿诺阿布:现在是不是跟周围的艺术家接触少了?都不认识了。
    杨少斌:对,基本都不认识,工作完了就进城。这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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