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挟带着一切。从时间的感知中延伸出的不仅是对时间本身的思索,更是艺术家对古今境况的觉察。
“赵赵:漫长的瞬间”正在龙美术馆(重庆馆)展出。展览海报赵赵站在一片无际的棉花地上,而棉花不仅仅是棉花,是地缘、是经贸,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赵赵:漫长的瞬间”展览现场,
龙美术馆(重庆馆),2024,摄影:张豪
古今同在,用艺术捕获时间
时间持续、准确地、不可逆的计算着过去,现在直到将来。而艺术家往往有自己丈量时间的方式。展览“漫长的瞬间”,赵赵将时间视为连接古今的通道,“中国文物”是绘画风景中停留的静物,穿越了历史与时代;“漫长的一天”中多年的观察与感知化为“一天”,凝结了万物的恒常与无常,是一天里不重复的瞬间。
人类活动每向前一步,都离不开历史积累起来的推动能量。这些作品是数千年历史中不同文明在沿袭与否定之间留下的含混碎片,被编排与想象。在漫⻓与瞬间之间,在数字化与物质化的世界,人们与不断涌现的物品、图像和信息相关的时间、地点被经历被重塑,赵赵正以他的方式,提醒我们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赵赵:漫长的瞬间”展览现场,
龙美术馆(重庆馆),2024,摄影:张豪
新疆与棉花 人类文明的哲思
1982年,赵赵在新疆呼吸到了第一口氧气。新疆作为中国较早大量种植和使用棉花的地区之一,棉花的重要性值得反思:棉花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战略物资,也是仅次于粮食的第二大农作物。兵团的生活和荒芜的戈壁,塑造了赵赵对现代生活和自然文明的双重理解。
从2021年上海龙美术馆展览之后他返回到了新疆,回到了新疆的棉花地,找到了自己,重新开始做“蔓延”系列,这个系列也是第一次在美术馆里呈现。
“蔓延”系列绝对的方形、三角、椭圆……在白色的棉花中点燃、燃烧,化为黑色灰烬,关于棉花的历史、旧时世界所象征的深意一同消失殆尽。与黑格尔所言并无二致,“物质的实质是重量,精神的实质是自由”。
“漫长的瞬间”是一场艺术家记忆深处自我溯源机制的探索?或许对赵赵来说,重新审视的真正意图在于对人类文明的自我考古。
科技与网络的高速运转,时效性变得愈加短暂,毫秒之间可能成为历史。考古行为的必要,或许在于过去的信息能够影响人类的认知,进一步影响对未来的判断。
赵赵 艺术家
Q&A
Q = 99 艺术
A = 赵赵
关于“漫长”与“瞬间”
Q
展览“漫长的瞬间”提供了哪些观看你作品的新的视角?
A: 相当于一次重新的梳理。展览中的一部分作品之前已经展出过,从“白色”、“漫长的一天”到“漫长的瞬间”,在展览逻辑上更加凸显时间线索,“中国文物”等新作品的加入,不同系列的串联更加清晰,古今之间的穿梭实现了更完整的呈现。
Q
“ 蔓延 ”系列在你的艺术框架或是创作版图中处于怎样的一个位置,扮演了什么角色?
A: 我有意识地减少了作品重复性。棉花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材料,它对我来说非常的真实。
展览海报
Q
“ 漫长的瞬间 ”展览海报拍摄了一片棉花地,对你来说,棉花意味着什么?棉花最早运用到创作是哪个作品或系列?
A: 从2015年开始做《塔克拉玛干计划》的时候就想到了棉花,那台装满新疆啤酒的双开门冰箱是从棉花地里接的电。最早的作品是2020年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展出的“白色”。
“白色”只呈现了一件作品《中国花园》,展厅用钢架和棉花搭建了一个“迷宫”,装置非常的庞大,当人们进去的时候不清楚这条路走下去能否通向某个点,甚至找不到出口,充满了未知感。此后棉花成为了我装置创作的新语言。
《漫长的一天·AM》综合材料、棉花 180 x 180 cm x 12 2022
Q
《漫长的一天***·***AM》如同一场展览的钟表,10余件作品创作跨越了一年的时间,期间这件作品所要探讨的问题和思考有什么变化吗?
A: 《漫长的一天·AM》是用火来烧、烫,形成一个圈状的形态。之前在澳门艺术博物馆展出时,现场以弧形呈现,充满了空间感,好像置身于一个结构里。此次在龙美术馆(重庆馆)则形成了一个平行的矩阵,圆的起伏和动态清晰起来,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棉花既有材料性又有未来性。棉花本身是非常原始的材料,人类掌握了用火后地球和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从进化论角度上又蕴含了诸多未来性的问题。
人们提到的时间到底是什么?为何白昼分成了AM和PM?对白天和黑夜的看法是什么?我做作品的时候往往深究这些问题 。地球上发生的、呈现的事物并不一定是完全客观的,包括对时间的认识,这是我现在作品里比较多在探讨的,甚至是想象的。
《漫长的瞬间·PM》布面油画 27 × 35 cm×12 2024
©赵赵,当代唐人艺术中心
Q
能我们讲讲《漫长的瞬间·PM》,你还创作了几件绘画作品,用一种肖像来描述时间的?
A: 人在一个时空里、在睡眠里,出现了某种梦境,这在自画像的描述下更像是一种人格分裂。当下所谓真实的空间或场景有时显得异常荒诞,每个作品都是一个问题的推进。
赵赵如何成为赵赵
Q
此次再回新疆,有哪些新的触动?
A: 历史的长河中,新疆一次次成为东西方文明交流的见证。新疆的状态、历史遗留与当代艺术及东西方依然存在着连接。每次进入到这里,更深入了解这里,仿佛进入到过往的交汇场,重新感受曾经真实与鲜活。从文化的意义上,它在今天还是尤为的重要。
“赵赵:漫长的瞬间”展览现场,
龙美术馆(重庆馆),2024,摄影:张豪
Q
近年来,差不多保持着每年一个大展的节奏,这对你来说是种压力还是鞭策?
A: 从2016年开始我几乎是每年一个大展,从“塔克拉玛干计划”“沙漠·骆驼”“天空 · 星空”“白色”“绿色”“答案在风中”一路过来, 对我来说是在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做一些最难做的事。 有能力呈现大型的作品或展览体量时,我必须要抓紧时间去做。
“赵赵:漫长的瞬间”展览现场,
龙美术馆(重庆馆),2024,摄影:张豪
Q
“塔克拉玛干计划”“骆驼”“弥留”到“中国梯”“控制”“天空”“星空”“蔓延”“橱窗”“禅与摩托车维修”,这种“持续创造”的状态,是如何保持的?
A: 我创作的状态就是每天都在思考 ,这可能是我活着最大的动力。或许很多事情只是徒劳,但做了就不是,发生了以后事情就变了。
“赵赵:漫长的瞬间”展览现场,
龙美术馆(重庆馆),2024,摄影:张豪
Q
如展览名称“漫长”与“瞬间”、白色的棉花点燃成黑色灰烬,《弥留》中的金属与皮毛……都有一种矛盾的反差,您怎么看到待创作中的这种“矛盾感”?
A: 在不是那么确定的时候,我常常创造、制造矛盾。 艺术是不靠谱的,我跟着直觉和意识走,颠覆自己、挑战自己,当然也会否定自己。不被市场裹挟,所以我敢于不断颠覆。
Q
在这个信息、资源过剩的时代,你对自己有何要求?
A: 所有人都希望看到新鲜的东西,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创造新东西,也没有所谓新东西能被创造出来。 别在一个东西里头迷恋,还是反复说的不重复。我基本上干的就是祛魅的事儿 ,可能这也影响了我对所谓重复的看法吧。
Q
在你看来,艺术家是否有一个在艺术创作达成的总目标?
A: 在我大学办第一个个展的时候,连展签都没有,作品的名字写在画框背面。做艺术全凭兴趣,这种脱离市场的行为现在是不可想象的。今天的艺术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时态,人们对历史没有兴趣,不会回到童年给予汲养的地方,美术史被描述的天花乱坠……在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状态,我更要做好自己这部分的历史。
“赵赵:漫长的瞬间”展览现场,
龙美术馆(重庆馆),2024,摄影:张豪
Q
对时间探讨是不是也有一种考古的意图在里面?
A: 肯定是有的。“漫长的瞬间”其实是一种自我考古,如何把古代和当代打通和连接,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在长达数千年的文明史,中国版图与发展史上,留下来的文物被拥有或是掩埋,关于人的最初……很多问题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我的作品更多关注的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为什么会做所谓的艺术这件事,为什么艺术会感召人的共鸣,这对于我来说是最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