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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多苓:时间的私有化

来源:99艺术网 2021-06-24

2021年4月25日何多苓大型个展“草·色”在龙美术馆(西岸馆)展出,著名诗人朱朱担任策展。展览汇集了何多苓1970年代至今的重要作品76组,以及大量珍贵的文献资料,在这个庞大且有序的个展上,观众们给出了“优雅且诗意,回味无穷”的评价。

在展览闭幕前夕,6月19日下午14:30—16:00,龙美术馆举办了何多苓“草·色”个展专题讲座:时间的私有化,并邀请沈奇岚担任主持,艺术家何多苓、策展人朱朱和艺术评论家刘珍共聚讲座现场,探讨此次展览及何多苓40多年的艺术创作。该展览已在6月20日闭幕。

讲座现场
嘉宾合影

主持人

沈奇岚

艺术评论家、策展人、文化学者

曾任《艺术世界》杂志社编辑部主任,中南传媒旗下出版社艺术主编。现任《书城》杂志编委。

嘉宾

何多苓

油画艺术家

1948 年生于成都,中国当代最优秀的油画艺术家之一。1973 年毕业于成都师范学院美术班,1977 年考入四川美术学院油画专业学习,后进入该院绘画系油画专业研究班,1982年毕业后在成都画院从事油画创作,1985年应美国麻塞诸塞州艺术学院邀请赴美讲学。现工作、生活于四川成都。

嘉宾

朱朱

诗人、策展人、艺术评论家

生于1969年9月。曾获安高诗歌奖,中国当代艺术奖评论奖,胡适诗歌奖。著有诗集、散文集、艺术评论集多种,其中包括法文版诗集《青烟》(2004年,译者Chantal Chen-Andro),《灰色的狂欢节——2000年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2013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理想国”书系,2016年台湾典藏出版),《只有一克重》(2017年河南大学出版社),英文版诗集《野长城》(2018年美国 Phoneme Media出版社)。

嘉宾

刘珍

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学术副馆长

艺术批评与策展硕士,曾负责执行《改造历史:2000-2009年的中国新艺术》、成都当代美术馆开馆展《典藏历史——中国新艺术》、《诗哲重逢:张晓刚、王广义双个展》(布拉格市立美术馆,2018)等国内外多个大小型艺术展;策划潘剑个展《渐变》。

沈奇岚:何多苓老师当年在凉山的时光是怎么样的?您是如何形成了自己最初的“时间意识”的,为什么时代的潮流影响不了您?

何多苓: 我感觉我在中国美术界是个异类,虽然所谓成名比较早。但是我始终觉得和艺术圈有距离感,甚至和社会和人生都始终保持着距离,或远或近,若即若离。我不是刻意保持,像是与生俱来的。就像一颗星球在茫茫宇宙总有自己的位置,无论是太阳系还是银河系,它和其他星球的距离总是存在的。

1969年,我是一名高二的学生,那个时候全国中学生一律下乡当农民。但是我去了之后感觉很兴奋狂喜,后来回来后也一直保持着这种兴奋。当时绝大多数知识青年都想要赶紧回城里找工作,只有我觉得当一辈子农民也可以,在那时真是算得上异类。那个时候我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喜欢,直到现在都非常怀念当知青的时光,天很蓝,风景很辽阔,空闲的时候我去爬山,我感觉人生才开始了。

沈奇岚:何多苓老师这么多年的创作和精神意识与那个时候凉山的经历之间的关系,您是怎样看待的?艺术家是否就是享受巨大孤独的人?

朱朱: 这是一个内在人格塑造的阶段。最后在凉山大家都返程了,农民也不管他,那是一段完全自处的经历,能喜欢上这种生活状态的人,一定不是会被现实所困的人,一定是内在非常坚定的人。

刘珍: 对艺术家来说,孤独的状态很重要。这种孤独的状态不只是指独处,也指内在的空间——即使置身人群中,也能不断回到自己内心的空间。何老师现在的生活可能没有大量的独处时光,但他会在与人交往和个人生活中平衡自己。孤独的状态能凝聚内在的力量,从而形成精神的纯度和创作的纯粹度。艺术家需要时间、空间和孤独的状态来沉淀自己,就像康德和莫兰迪,一生都在比较孤独的状态下生活,在这种深邃的状态下形成了创作上的爆发力。何老师在大凉山下乡时期,每天与天地和自然在一起,那种状态很纯粹,所以很多经典作品是在那个时期完成的。

沈奇岚:何多苓在乡村的时候是非常自由的,但回到城市之后会不会感觉失去自由,很挣扎?

何多苓: 作为一名艺术家,你只有内心是自由的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每个人都应该有这种能力。我虽然不是孤僻的人,但我觉得独处的时间非常重要,这种独处是纯粹的内心的独处。我觉得我有一个封闭的、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从我画画以来,我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我觉得我真正的生活是在这个世界里的,而不是在物质的世界里,物质世界只是满足我的温饱,使我精神上获得自由的正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由我的阅读、音乐、体验、画画组成,这个世界和我生活的世界是平行的,非常幸运,我不能想象没有这个世界的生活。

朱朱: 我选择的是诗歌,没有何多苓那么幸运,诗歌没有办法养活自己。但我也一直在离开,我的专业是法律,后来离开法律行业去到学校,后来又从学校离开,就再也没有进入过体制内。在某种程度上,我跟何老师的价值观是一致的,就是相对独立的人格,对自由的渴望,以及把时间私有化。

沈奇岚:如何看待何多苓作品中有一种古典的意味,在这个时代中古典意味着什么?

刘珍: 我觉得古典不是指具象的技法和形象,根本上是在气质、精神和境界上的相遇,它是抽象和精神性的,不是直接在笔触上用油画来呈现传统。当艺术家在气质和境界上的修养到了一定高度后,会自然地与古典的精神契合。就像当何老师体现出艺术家的风度、修养和优雅时,这个时候就是一种古典的状态和气息。古典不是在谈论古代,当艺术家能用当代性的表现手法体现出"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作品就是古典的。

朱朱: 我最近看到一本巴尔蒂斯的晚年自述,他说他是古典的守护者,他不认为有当代艺术的存在,抽象艺术之后的艺术应该怀疑,当然这是他的观点,不过,我同意他的是艺术家应该是古典的守护者,人类的伟大经典,首先要理解,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中再造一个古典。

何多苓: 对我来说,古典是一种理想不是指时间。我们的理想里包括对自由、真实的渴望,对人生永恒的表现。我觉得这个可能是各种艺术形态表现的主题,所以我不想直接描绘社会,它不是绘画的职能要求,我们是追求一种理想的状态,我觉得这种状态是现实中没有的,这种状态跟诗歌很接近。我觉得诗人特别了解我,和诗人对话有很多共同点,对一种理想的状态的追求。

沈奇岚:2014年何多苓老师去了俄罗斯,随即创作了俄罗斯森林系列,您是如何在那片森林中和诗人相遇呢?

何多苓: 下乡时候有幸看了很多书,书都非常好,书中有很多俄罗斯的作品。那个时候看的书特别影响三观的形成。后来对俄罗斯就非常向往,直到2014年有机会带着学生去俄罗斯旅游看看当年喜欢的原作,原作对我的震撼非常大。第二个震撼就是俄罗斯的森林,以前对文学和绘画中描绘的森林印象深刻,当看到真正的俄罗斯森林的时候还是说不出的震撼,一望无际的辽阔,无法用语言形容,在那里眼睛就像广角镜,视野非常宽广。回国后就在想,俄罗斯的美术、音乐、文学等作品都和森林有关,俄罗斯的大师对我一生的塑造都起了作用,所以我想画那些大师和广袤的森林结合起来,就有了俄罗斯森林系列。今后还会继续画这个系列。

朱朱: 何多苓的俄罗斯森林系列其实每一张画都有具体的情绪,像肖斯塔科维奇那张,背后的森林是相对暗沉的,某种程度上有种主体性的暗示。在画布洛茨基的时候背后有一匹马,而这匹黑马也是布洛茨基描绘过的。这黑马令人回想起阿赫玛托娃的预言:“我们生活在一匹帕加索斯的统治之下,它多少令人想到启示录中的灰马或即将诞生的(布洛茨基)诗歌中的黑马”。

刘珍: 何老师热爱诗歌,很早就开始读诗,对诗歌高度敏感。他与诗歌的关系,一方面是诗歌带给他的滋养,另一方面是何老师刚刚谈到的,他会本能地将诗歌画面化,对视觉艺术家来说,他的才能也正在于此:通过抽象的绘画语言和视觉化的创作方式来转化出诗歌的气质和意境,他不是直接表现,而是转化以后的提纯,潜移默化地表现在自己的作品中。

沈奇岚:如何看待何多苓作品中的音乐性?

刘珍: 我觉得还是转化的问题,刚刚两位老师谈到的传统也好,建筑也好,诗歌也好,音乐也好,对何老师来说,这些是滋养他精神生活的养分,他的功课和才华的显现也在于用绘画的语言转化出音乐的韵律和优雅,那种微妙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有很多很有才华、思想和知识储备的艺术家,但艺术家真正意义上的才能大小和水平体现在他的转化能力。

何多苓: 不久前一位音乐家来看我的画,从我的画中看出了交响乐,我很感动。我一直在坚持画油画,是因为油画的色彩魅力太大了,而音乐中我们也说音乐的色彩,而那种色彩不是看到的,是感受到的。觉得某些音符、音色代表着某种颜色,而油画中的色彩就像光谱,就像音乐的调性。很奇怪目前没有人写专著,来研究色彩和音乐的关系,我觉得色彩和音乐是相同的。

沈奇岚:艺术家一生的追求是什么?俄罗斯森林里的文学家和诗人们有没有给出答案?

何多苓: 追求时间的私有化,目的是为了自由。如果你不是处在自由的状态你是无法做出好作品的。在我看来另一种成功就是创作,创造另一个世界是最幸运的。

刘珍: 艺术家感人的地方之一在于看似表达很个人化的东西,但艺术家的灵魂是以自己为载体,甚至以身试苦,他需要完成普遍人性或普遍情感的转化和表达。艺术家的属性很特别,尊重艺术家,即是尊重创造力。艺术家帮助我们照见自己的灵魂,提醒我们观照自身,那些尚未观看和觉察到的角落和面向。艺术家能用不同的媒介和方式将这些视觉化,呈现给我们。这种提炼、创造、转化的能力是很可贵的,也是艺术家的幸福所在。艺术家一生的追求也体现在如何在自己的艺术生涯中实现人格的完善,在艺术之道中自我实现与完成。

正如朱朱在文章中写道:"文学跟艺术一样,能抵制住傲慢的时间——让我们成为习惯长廊里的失眠者患者,并主动从死亡那里挽救事物的生命",在何多苓漫长的创作生涯里,他都力图成为一个失眠症患者,由此拥有了一种更漫长的时间感,创造出属于他自己的平时世界,拥有了将时间私有化的魔力。

讲座后展览同名中英文画册《草·色》于19日下午正式发布,并现场举行签售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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