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中立《父亲》
在中国，对于广大艺考生来说，对他们影响最大的艺术品可能得算大卫头像之类的石膏像——从拿起画笔开始，及至毕业结束，也不知画了千八百张的大卫像、维纳斯像、海盗像。但作为当年艺考大军中的一员，对我影响最大的却不是大卫像，而是罗中立的《父亲》。
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的《美术》课本上，有一些图片，我总是弄不清楚它们是照片还是画儿。现在回想起来记忆犹新，有广廷渤的《钢水-汗水》和罗中立的《父亲》等。初中时开始学习素描、色彩，初窥艺术之门，偶然的机会翻看以往小学《美术》课本，发现罗中立的《父亲》下面赫然标着“油画”，心中诧异，这是画儿?
无论如何，我想不到我会看到这幅画的原作。2003年，中国百年油画精品展在长沙湖南省博物馆展出。当时，正要高考的我恰好在长沙备考，受当年那个狂热的高中美术老师的鼓动和怂恿，我一介穷学生花了50元“天价”进去看那个展览。当时虽然粗浅学了几年画，却并没有什么艺术修养可言，但进去之后，着实被高小华、何多苓、靳尚谊们的大家风范给镇住了。记得有一幅画，一把红木椅子上面放着一本旧书，一把柴刀，我把眼睛凑到了画前0.01厘米，愣是没看出一点笔触来，那反光那明暗，实在分不出是照片还是画儿，心下感叹不已!转过一面墙，就看到了广廷渤的《钢水-汗水》，再次惊异——甚至可以说崇拜，我从未想到一滴汗水直可以画到就要从画面上滴下来似的。可是罗中立的《父亲》在这些画中间依然鹤立鸡群，作为“旧时相识”，这幅画自有一股魔力吸引我走到跟前，仔细端详。十多年过去了，这幅画已经开始渗油，灯光照耀下，反光十分厉害，它没有受到很好的保护。但是，我想象不到这幅画有那么大，也未曾想它是那么的真实，土红土红的脸上一道道皱纹触手可及，那手上的皮茧的确像父亲的手那么粗糙而沧桑，浑浊昏暗的眼神里漠然而空洞，但是却能刺穿你内心里的最后一层伪装——他就在那里，鲜活而明朗，似曾相识。
不久我就去了四川美术学院上学，罗中立是院长，但我在学校几乎没见过他。多年以后，工作中也见过罗中立本人，也跟罗中立当年的同学、朋友多少有过接触。有时跟朋友们聊起罗中立的《父亲》，在大家耳熟能详的段子里，《父亲》的原型其实是厕所里扫粪的大爷——罗中立本人也坦承的确如此。倘若以艺术史的角度来看，在后“文革”时代，这幅画无异于文艺复兴卡拉瓦乔笔下手脚臃肿的升天圣母，它不但暗示着美术向艺术的转型，艺术走向现代与当代，也是现代思潮的形象化表征。但抛开一切虚伪的崇高与粉饰的教条，多年苦逼的文艺爱好与工作经历使我觉得，这幅画更像是一面镜子，那上面苦悲的面庞的灵魂分明与自己这般相像!
【编辑：成小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