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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芽:都像艺术家这样生活,那就太幸福了

来源:外滩画报 作者:王娅蕾 2009-02-02

    1500平方米的江南院落,三面环水,另有4亩地种桃花,这是7月底在嘉定动工的周春芽上海工作室。方力钧、岳敏君、艾未未、向京等艺术家的工作室也将建在周边,新的艺术家聚集地即将形成。

 

    “前卫画家”周春芽过着传统文人的日子—春赏桃花,夏赏荷花。平时,他喜欢听川剧,不抽烟,不喝酒。在酒吧里,他只喝茶和可乐;在饭桌上,他只喝王老吉。

 

    周春芽对色彩特别有感觉,他的作品以色彩斑斓见长,还因为喜欢褐色给女儿起名“褐褐”。1977年,周春芽考四川美院,因为用色“不合常规”没考上油画系,改学版画,但每天坚持画油画。

 

    1989年,周春芽从德国卡赛尔艺术学院毕业回国,国内正轰轰烈烈搞新潮美术运动,他却一头扎进传统,研究石涛、八大和四王,画了一批传统假山石。后来《红人》和《绿狗》强烈的色彩和表现形式让他被重新定义为“前卫画家”。《绿狗》是周春芽在国际上最成功的系列,模特是他养的德国牧羊犬“黑根”。

 

    1999年黑根病死,周春芽心痛得一年半没画狗。2005年,他开始了新系列《桃花》,在桃花树下画交欢的男女,画面汁水淋漓,充满节奏感。这个系列不断在各个国际大展上露面,周春芽也由此成为中国“新绘画”的代表人物。“或许有一天‘桃花’系列突然就停掉了”,周春芽说,他不会在一个符号上停留一辈子。

 

    8月17日下午,记者来到周春芽位于蓝顶艺术中心的工作室。他正在画“桃花”,一幅艳红,一幅粉白。周春芽正准备告别这间用了5年的工作室,一同搬走的还有何多苓、赵能智、郭伟、杨冕等13位艺术家,大多是蓝顶的创始人和核心力量。“老的蓝顶不会消失,会不断有年轻艺术家补充进来。”周春芽并不担心蓝顶的未来,在他看来,这不是搬迁,而是扩张。

 

    蓝顶艺术中心在成都太平寺机场附近的工业厂房区,因厂房的蓝色屋顶而得名。周春芽是蓝顶创始人之一,2003年,他和另外3位艺术家第一批入驻,现在这里已经聚集了50多位艺术家,成为了中国最有名气的艺术区之一。

 

    2007年10月,14位蓝顶艺术家自掏腰包修建的“蓝顶艺术中心二号坡地”在成都三圣乡“荷塘月色”破土动工,目前建筑已经封顶。周春芽的新工作室有700多平方米,包括一大两小共400多平方米的画室,还有卧室、办公室和仓库。“二号坡地”除艺术家工作室之外,还有一座“蓝顶美术馆”,将艺术家工作室与景区隔开,让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不受干扰。

 

    周春芽原本计划今年6月搬进新工作室,在荷香蛙鸣里度过夏天。但前些时间建筑材料涨价,建筑方把所有艺术家拦在外面,要求加钱。“10月份应该能搬进去吧”,周春芽说,蓝顶美术馆的人正在跟建筑公司加紧协商。

 

    与此同时,周春芽在上海嘉定的工作室也于7月底动工,1500平方米的江南院落,预计半年建成。“以后主要就待在上海、成都了。”周春芽的母亲是上海人。作为上海人的儿子,他有着浓重的江南情怀,在杭州租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院觉得不够,干脆在上海修起了工作室。“上海有国际化的平台,很方便,南方人又不爱热闹,落得清闲。”岳敏君、方力钧等朋友觉得这主意不错,也在周围租了地方准备开工,不出几年,这里又将形成新的艺术聚集区——既不同于北京798、上海M50和重庆坦克库的工厂氛围,也不是宋庄、草场地之类的都市村庄,而是一个相对松散、各自独立的景观建筑群。

 

 

 

    B=《外滩画报》

 

    Z=周春芽

 

    1500平方米的工作室

 

    B:你母亲是上海人?

 

    Z:1949年共产党解放了上海,又准备解放四川,就从上海招收了两千个大学生过来,母亲是其中之一,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都比较好。所以我更喜欢江南的桃花,我正在画的这些都是江南的桃花。南汇的桃花很艳很大。四川的桃花没有这么艳丽,比较野。我在杭州租的房子在石屋洞,旁边有很多桂花。

 

    B:石屋洞的环境非常好。

 

    Z:上海的更好了,工作室有1500平方米,三面环水,河对岸又租了4亩地种桃花,把南汇乡的桃花挖一些移过来,自己修一个私家的桥通过去。我的工作室修好后在中国艺术家里面应该算是很好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上海年轻建筑师设计的,半年差不多能修好。开始想要做出来以后突然给人一个印象。现在岳敏君、方力钧、艾未未、向京都已经去了,在周围找到地,签了约。

 

    B:这么大的面积,包括展示馆吗?

 

    Z:没有,就是工作室,还有起居室和办公的地方。那个房子也是老房子,是另一个艺术家从安徽搬过来的非常老的大殿,我从他手上买下来,以这个传统建筑为中心,我自己建一些非常现代的建筑,形成一个对比。

 

    B: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Z:不是,是建筑师的设计,这个建筑师叫童明,是同济大学的教授,他的爷爷童隽是建筑界的泰斗。我们特意找到这个建筑师,他自己不搞传统,但对传统有很好的理解,这个思想是他的思想,建筑是他的建筑,我只是在工作室的功能上跟他有沟通。

 

    B:建成以后就是江南风格的院落?

 

    Z:是的。中国艺术家应该有自己的工作室,外国很多艺术家的工作室都很好。一般的西方艺术家不可能一辈子只在一个地方,一年可能到两三个地方画画。我觉得艺术家不要完全固定在一个地方,要经常走动。表面上看四川是一个很闭塞的地方,但四川艺术家很开放,到处走,北京也有好多四川艺术家。

 

    卡赛尔的影响

 

    B:1989年你从德国卡赛尔艺术学院毕业回国。德国的艺术教育对你有什么改变?

 

    Z:从卡塞尔回来以后,我的观点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会去做很多很小的事情。我觉得对中国那么多问题,你不要去说,一步步去做就行了,一个人能力有多大你就做多大。我是艺术家,就从艺术上改变一些情况,把艺术做好。有多余的精力就再做一些公益。比如陈家刚的“上河美术馆”事实上是我们提出来的,他当时已经把美术馆的地方做成咖啡馆了,那天半夜我们让他马上停工,改做美术馆。所以你看,这只是非常小的一件事情,但是效果非常好,虽然后来美术馆垮掉了,但对中国民间美术的影响非常大。成都双年展也是邓鸿受我的启发而搞的,在当时全国只有一个上海双年展的情况下,成都能搞双年展,影响也很大。所以你看,还是能做很多事情。唯一有点意外的是很多理想提前实现了—我们本来都想着我们这一代人肯定不行,就打算牺牲了,为你们这代人铺路。

 

    B:你前几年去卡塞尔看老师,他会不会也很惊讶你的变化?

 

    Z:我那个老师有点不一样,他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坚定地信仰毛泽东。但他又非常善良,很矛盾,他希望中国发展,又怕中国走上资本主义。我在德国时也没发现一个理想的社会,虽然那些人有汽车、有好房子,难民也住得那么好,但我觉得他们不幸福,很孤独,人情味特别淡,没什么希望也没什么理想。中国现在情况不一样,这么复杂的一个大国,需要经过一个残酷的发展阶段。如果中国的经济不发展,人不能过上起码的生活,其它都没什么好说的。

 

    B:从德国回来你画过传统趣味的假山石。

 

    Z:去德国之前我觉得自己是非常西化的人,听音乐都听西方音乐,对中国传统一点都不喜欢,而且我们当时也没学过什么传统,文言文什么的都没有,很可惜。出国以后突然发现我们处理事情跟西方人不一样,背后是一种文化的冲突,虽然我们没学过传统,但骨子里是父母给的传统的方式。在中国没对比,出国才发现其实我们很多事情本身就是传统的方式,而且在处理事情上面也有优势,不是说西方的方式都是对的。尤其在对生活方式的理解上,中国传统的东西是有生命力的。

 

    B:所以留学以后反而开始了解自己的传统。

 

    Z:回来以后有意识地在补课,去了解中国的音乐、艺术、建筑,有3年时间我的书籍里面很多都是中国传统的东西,无形中受到很多影响,会去画石头、花和风景。虽然几年以后劲头过去了,有了些新的想法,那个时期对后来还是有帮助的,包括现在画的桃花里面的树叶的画法、对风景的理解,都有传统的影响,但现在藏在里面,不是很轻易看出来,看出来的都是我的艺术,不是传统的文化。

 

    我不是新表现主义画家

 

    B:现在的《桃花》,一张要画多久?

 

    Z:大画有点久,这张大画大概画了8-10天,算是很慢的。当代艺术都是速度感非常强的,很多人都画得非常快,为了抓住偶然的东西。我们没必要去表现真实,只要表现艺术家对事情的看法和体会。

 

    B:你是从《绿狗》开始突然感觉到自己名气上升了?

 

    Z:对,从《绿狗》开始。严格来说这个符号有一点观念性,跟真实的不一样,绿色附在原先没有绿色的狗身上,可能给别人的感觉非常奇怪,反而影响和冲击力强一点。所以说艺术是说不清楚的,比如你很想把它表现得非常真实,却可能反而达不到真实的效果,很多东西是偶然的。当然也跟基础有关系,我的艺术完全得益于出国,没有出国可能不会有后来的发展。当时出国跟现在不一样,现在资讯太丰富了,当时是很闭塞的。视野一下子打开,发现艺术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可能性。

 

    B:比起张晓刚他们来,你的画好像更受本国人喜欢?

 

    Z:《绿狗》主要是西方人喜欢,中国人不怎么喜欢。我刚从国外回来时不喜欢跟外国人打交道,一个中国人没有钱我也想卖给他,我希望把艺术留在中国,这样也造成我的画留在国内很多。这样也好,对我艺术个性的发展还是有帮助的,说不定跟别人走的路就不一样了。

 

    B:你还做了些《绿狗》的雕塑,很受欢迎,但油画仍然是你的主业。

 

    Z:雕塑是近两三年做的。中国人喜欢的东西还是含蓄的,但艺术的发展需要一些艺术家走在前面,完全不顾及别人喜欢不喜欢,非常冒险,哪怕失败也一定要去做。我非常佩服这种人,但我自己选择的路始终是矛盾的、不坚定的、瞻前顾后的。可能跟我对文化的理解不一样有关。传统因素不仅仅是符号,传统的精神是把一个东西慢慢浸润,把好的东西挖掘出来,不要所有人都往前冲,也需要有人坐下来把别人冲过去的东西慢慢拿来研究,去消化、浸润。

 

    B:你觉得你是后者?

 

    Z:无形中慢慢就走到这条路上来了。可能跟我的性格有些关系,我这个人不是非常尖锐的人。

 

    B:你早期受新表现主义影响,画了红色的人、绿色的狗,现在《桃花》系列却回到桃花本身的色彩。Z:所以很多人把我说成是新表现主义画家,我觉得太奇怪了,我没那么大的勇气,还是传统的东西多一些。当然还是有些影响在里面,中国传统绘画里面色彩的表现没有这么丰富,用色彩表现艺术家的情绪是西方艺术家在做的。

 

    B:你年初在印尼的展览反响很好,听说现在东南亚藏家收藏中国艺术品最多?

 

    Z:东南亚的藏家都是华人,对中国艺术家的画有感情。收藏很多时候牵扯到情感,不是说最好的东西我们大家都去收藏,还是有偶然、有情结在里面。

 

    做了有意思的事,喝茶会更香

 

    B:听说你很懂川剧?

 

    Z:因为喜欢,当然是喜欢那些地道的。现在的传统有些都是假的传统,包括所谓的“中国画”,很多都是传统里不好的东西。艺术不能“搞传统”,只能借鉴传统,搞传统就完了,艺术就没办法发展了。只能按照艺术的发展规律朝前面走,搞新的东西,艺术才会发展。

 

    B:你还是喜欢文人的生活趣味,喜欢喝茶。

 

    Z:传统的生活方式很多人都喜欢,包括很多前卫的人也喜欢,但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泡在那里喝茶也不对。我们的主要工作还是搞艺术,去探索,去冒险,每天什么都不做喝茶也很累,做了有意思的事情,喝茶会感觉更香。

 

    B:现在每天泡在工作室?

 

    Z:只要在成都,每天都要来。即使不画画也要待在这东看西看的。艺术家要保持一种艺术家的状态,即使不画画,想的事情、谈的问题都是跟艺术有关系的,这个状态非常重要。所以很多人中途改行再回到艺术上来很难。最好是坚定了做艺术家的信念以后,从小就把这个状态保持下去。

 

    B:很多人以为艺术家就是在玩。

 

    Z:艺术家很懂生活,如果所有的行业都像艺术家这样生活,那就太幸福了。

 

 

 

【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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