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女性艺术有着史上空前的多元视域。比如,现代社会匆忙转型的拥堵,已把男性生命内涵的定义扭曲成为了纯功利符号。这种物质的异化,实际是以牺牲男性丰富的精神元素为前提,心灵成本将被全体男性所分摊。揆诸男性价值逻辑的被挤压变形,我在《孔雀系列》里,多视角借助了藩篱中的孔雀,洞观他们在滚滚红尘中虚弱可怜的镜像,强调他们被消费的境遇。庄谐先生评论到:“作品对于被功名利禄内化了生命,被俗嫣媚色软化了盔甲的男性,表示出的悲天悯人”。无论用凄楚色调渲染多彩尾翎根部的血痕,还是用困顿眼神表现这些生命的无助,抑或是在浓妆艳抹的环境中被欲望激素屡屡催情、凄凄开屏,我都渲染和性别内涵形成反差的妩媚光线和艳丽色调,倾诉生命的被变性蹂躏和被异化观赏。因为,性别间人文价值的艺术提升,每每存在于异性生命刹那间的凝视。
可是,综观当前相当多的女性艺术作品,明显裹带了向起点的边缘化倒退倾向。虽然历届年展呈现出观念多元、手法多样,但是,由于概念的模糊,目标含糊,不少理念在重复着曾经的历史误区。我力求撩开这些被长期遮蔽着的盲点,寻释女性艺术家如何超越女性艺术这一局限性的关怀?
对于中国现代女性艺术的共同特质或族群特点,不少作品和评论殊途同归,不约而同地归结出了一些特有的表现,下面我仅对于比较显著的三类观念甄别性廓清。
一、归结为专注女性个人的内心感悟和个体经验,更向内心观视,更情绪化。
随选题切入一下艺术史和当代艺术创作,这种论点就凸现牵强。如果是向内心看,自我表达,有谁比马歇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更向内心,更自我分析和表达?女性艺术家有哪位比雷东更倾向内心追寻?难道《星空》不是心底深层追索的痛苦漩涡?向日葵的色调和材料擦痕不充满人性底韵的诘问?托尔斯泰对女性内心身感同受的老泪,难道比哪一位女性更外在吗?所以,把内视看成是女性艺术独有纯属误念。“以为艺术是个人对个体情绪经验的直接表达,是把私人生活翻译成视觉形象。艺术不是,伟大的艺术从来都不是如此。相反,创造艺术涉及艺术形式,艺术语言的自我连续性,或多或少地依赖,但同时又必须独立于其时代所认可的艺术规范,概念,以及符号系统。它从来不只是一个让人哭的故事或悄悄话的耳语。”。
女性艺术沉寂千年或近代崛起困惑,症结并不在于女人生错了星座,只会自然地感受内在,也不在于女人的雌性激素,只能独特表达温婉。问题在于千年来的社会体制和教育禁锢,在于女性从一出世就被持续接受到的第二性意义、从属符号、客体信号和“自然”象征所湮没和忽视。
问题还在于,“绘画经过塞尚、修拉、西涅克、马蒂斯、蒙克等介于具象和抽象之间的短暂停留以后,彻底的抽象主义成了“主流’’,艺术家所研究的秩序离开了客观世界,都把目光归于了内视。”艺术本来就是艺术家对于人类终极价值和终极关怀的内心烛照。
二、归结为独特的阴柔婉约和细腻之美
限于篇幅,简约地追问艺术史,哪位女性在颜料处理上比柯罗更细致而灵巧?曹雪芹对生活细节的描写难道比杜拉斯的描写更粗犷吗?艾伦-钟仕雕塑上画的高统丝袜细密入微的呼吸,牵曳女性如春蚕吐丝般缠绵细致情感,其女性婉约几可乱真。同为英国皇家艺术院的院士大卫-马克,由上万张以风景为内容的细小画片拼贴而成了《兵马俑》,细密的微观天地,吞吐虚假阳刚之下那微妙的内心奥妙,委婉表现出超时空的心灵静地,难道不是以其阴柔细腻代表着当前最高艺术水准?而我国婉约风格的词作三杰,亦均为男性。
再找寻杰出的女性艺术家的作品,几乎都与女性气质的细致、阴柔本质无关。珂勒惠支的《死神与妇女》、《寡妇》都表现出厚重粗狂的悲愤和同情。罗莎-博纳尔作品《赛马会》就是以其生机勃勃坚实沉稳的绘画语言轰动巴黎,她在《尼维尔内的田间劳动》中无论翻起的土地或牛用力向前的的动态笔触,都充斥沉着阳刚的力量。维热-勒布伦夫人所以成为受到整个欧洲欢迎的人,是她绘画的粗况线条,纯朴韵味和不加背景陪衬的超脱。同时,“受西方女性艺术的影响,当代女性绘画早已不再是传统的含蓄婉约了,比如说崔岫闻的作品《玫瑰与冰薄荷》,打破了传统的绘画作品中女性作‘被观赏的对象’的身份,而表现了一批男性身体被女性欣赏的情景。申玲的《爱在爱中就好》中明快的笔触,跳跃的色彩,大胆率真的表达,充满阳刚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