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题展
不同于两年以前卡塞尔文献展的繁文缛节的信息量以及上一届威尼斯双年展歇斯底里的爆炸般的图像性,“制造世界”呈现出一种中庸的、平和的、略带抒情的优雅气息。他点缀着灵活机智的小点子,充满了舒展宏大的场域感和视觉性,使生活中的诗意,日常中的人性熠熠生辉,抹平了不同的阶级、地域、身份、政治的尖锐矛盾和激烈冲突,一派天下大同的气象。整个展览离生活很近,离现实很远,离哲学很近,离社会学很远,离生命很近,离机械很远。丹尼尔·伯恩鲍姆(Daniel Birnbau)取消了繁复的,需要大量阅读才能恍然大悟的当代艺术文本,用一种感官与直觉上的“美”来进行渲染,用一种最普及的全民知识背景来进行沟通。整个场景用扑朔迷离的光线,很有限的几处光源勾勒作品,全场在一种十九世纪的斑驳的红砖老式建筑的贯穿下以及昏暗低沉的气氛之中,调动观众的感官。如同海报上面的一系列基本形状的组合,整个展览回归到最基本的元素来展开问题。每个人眼前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这个内在的世界如此的可以互相交换和沟通,而与种种外在的比较、界定与划分并不那么非此即彼。
二、国家馆
最大的亮点是抢尽了媒体头版风头的芬兰和北欧的联合展“收藏家”,它围绕一个被出售的房子和一个在游泳池里自杀的同性恋者展开述说。每一个日常生活场景都被转化为一件拨动心弦的作品,一连串关于忧伤、分离、梦魇、奇癖、热恋与酷的多重感觉和境遇的组合,模拟一个真实生活的场景,组成一个不像展览的展览。被毁坏楼梯的书房、烧焦的卧室、简约和充满暗示的客厅、分裂的餐厅、绝望的工作件、琳琅满目的蜜蜂陈列室、荒诞的洗手间……使人心理如同打翻五味瓶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撞击。
法国馆的简约与冷静也同样激动人心,克劳德·勒维克(Claude Lévêque)作品《伟大的一夜》用节制而单纯的元素,有力的直指所有人的内心。一个银色的被铁栏杆包围的十字展厅,在每一个黑暗的尽头都是一面永不停止的迎风招展的黑色旗帜,上面什么也没有。但是,一个抽象的没有任何主义的牢笼,遮住了所有的人。
俄罗斯馆依然保持往年的强健势头,又没有让人失望,展览的几件作品强烈而震撼。一系列关于未来的水彩画虽然尺幅短小,线条简单,其内容的震撼强度远超过一些思想简单空洞的大型装置。安德黑·莫罗德科(Andrei Molodkin)《红与黑》用尸体提炼出的石油反复浇灌自由女神像的身躯,巨大的现场投影如同鲜血直注,触目惊心之余还触及到能源、政治、战争等巨大而沉重的问题。整个馆里充满了刺激而沉重的政治色彩,对于前社会主义国家来说,还有什么比政治具有更强的力量呢?
三、中国国家馆
纵观一系列或美协,或官方,或民间,或学术,或模式化,或商业化的林林总总的国家馆,更深的感慨是与其说是艺术家之间的竞赛,不如说是一个国家艺术体制的忠实呈现。每个民族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出有语言,有系统的优秀艺术家和作品,但是不同的是选拔制度和遴选体制所带来的巨大的取向上的差别。一个国家馆是以艺术价值为核心,还是被其他的多种因素干扰,对于资深专业背景的观展者来说,基本上一目了然。艺术是一个透明和纯净的东西,所有人都对作品有知有感。大型展览就如同是电影大片,是面向广大的观众观看评说的,想要藏污纳垢,只怕到头来只弄脏了自己。
我们通常可以批评一个展览过分注重思想的表达,却不好看,太好看的展览通常思想深度不够。但是面对中国馆,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才好。即便“见著者微”意在把主题指向更广阔的虚空,但是奇怪的是在不同的文化、国家背景和阅读经验的差别下,我们还是可以强烈地感觉到面对主题馆里经典大师们的作品,感人肺腑,五脉俱通,酣畅通透。而在中国馆中,我们拥有雷同的生活背景和多年艺术圈共同知识体系,面对其中的有些作品还是如同一头跌进云里雾里。不说西方艺术家艺术语言体系的强大以及策展人在整个系统里所埋伏的伏笔、心思,连贯的线索,最低限的基本要素是言辞达意,然后才是更多的开放性和可能性。当代艺术也是一个高技术含量的行业,尤其在艺术界的奥林匹克里。
在现场遇到了一个意大利策展人和一个泰国艺文记者,都问了我类似的问题,“你看到这样国家馆有什么感受?” 然后,再问,“你为什么不愤怒?”
其实,我有心理准备。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编辑:大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