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98艺术节策展人鲍栋-艺术实验:一种自觉的自反性 2009-09-15 20:51:51 点击:
“实验艺术”可以理解为悬置了历史与社会诉求的前卫艺术,但这种悬置不是为了回避和排斥这些问题,而是为了找到更有效的手段,因为艺术活动的意义并不建立在现实的层面上,而在于话语的层面上。

 

  “实验艺术”(Experimental Art)这个概念是对“前卫”概念的调整。从“前卫”词源来说,圣西门把“Avant-Garde”一词引入文化艺术领域,旨在号召艺术家要走在社会变革的最前线上,其背后是一种激进的历史目的论。


  而从对20世纪上半叶“先锋派”的历史反思角度来说,“先锋”更多的则表现在打破艺术的自律,并以此试图重建艺术与生活领域的关系,其出发点是一种对社会的介入意识 。前者可称之为诉求文化更新的“前卫”,后者可概括为诉求艺术有效的“前卫”,但不管是何种“前卫”,其思想起点都是把人类的文化、政治、社会与历史视为一个宏大的整体,并以此来强调或诉求艺术实践与这个宏大整体的某种关系。正因为这个原因,西方或中国的“前卫艺术”都呈现出一种集体运动的形式,表现为流派与潮流,正如我们在西方先锋派的历史和中国的“新潮美术”时期所看到的。


  但“实验艺术”这个概念所试图确立的价值却有所不同。对于艺术家来说,“实验艺术”这个概念更强调的是一种自觉的、个体的、边缘化的态度,而对于艺术现象的研究者而言,它也能够暂时搁置容易宏大到失去控制的历史主义,而让人们把目光聚焦在相对纯粹的艺术现象及作品上,为进一步的研究打下基础。正如巫鸿先生在所言,“实验艺术”这个概念“不是要终止释义,而是鼓励进一步的观察,并且为历史和理论的探究开辟新的空间”。


  当然,与“前卫”一词一样,“实验”也是一个外来的概念,但却不像前者那样有着明确的艺术史所指,因为实验在艺术史的各个时期经常发生,艺术家们对于新的媒介、材料的自觉尝试,以及对艺术主题及观念的有意拓展都可以称作实验,但是,只有经过了前卫艺术运动,“实验”的观念在艺术活动中被牢固地确定了下来。这也说明了“实验艺术”的概念与前卫艺术运动有着内在的关系,“前卫”与“实验”并不能被对立起来,因此,“所谓的实验艺术在某种程度上与前卫艺术同义,不过‘实验’也意味着一种低姿态:它假定了失败的可能性,降低了观众的期望值,但却是与公众意识相对抗的前卫观念的基础。”


  在这里,现代性的自反性(reflexivity)概念可以提供一个能够让我们更进一步理解“实验”与“前卫”之间关系的视角。现代性具有一种内在的自反性,如美学现代性反对社会现代性、先锋派反对现代主义等等,这种自反性是制度化的,吉登斯称之为“制度自反性”(Institutional reflexivity),并把这种自反性视为现代性的动力之一 。与此相关,卡林内斯库也把美学现代性理解为“一个包含三重辩证对立的危机概念——对立于传统;对立于资产阶级文明(及其理性、功利、进步理想)的现代性;对立于它自身,因为它把自己设想为一种新的传统或权威”。 总之,现代性包含着一个不断反对自身的传统。


  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先锋派的诉求落空,即他们改变历史或介入社会的企图最终失效的时候,当“前卫”自身已经成为了一种合法——不仅某种语言媒介或风格的合法,更是“前卫”观念本身的合法——的形式的时候,“前卫”就变成了一种新传统,因为合法化也即意味着被吸纳进了既定的社会文化系统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反思“前卫”就是一个不得不遇到的问题。


  也就是说,当先锋派变成了一种美学制度的时候,“实验艺术”这个概念就被自觉地提了出来。在这个概念下,艺术实践不再把价值完全建立在其社会、文化效果上,反而要去不断地强调对自身的检验与反思,与此相关,艺术实践也不再可能假设一个历史目的,而只有去面对历史的不确定性。实验艺术的艺术家有点像躲在实验室中的科学家,他们不再过分诉求艺术活动的社会、文化、历史意义,而更强调艺术自身——这个不断扩大的场域——的自足性。同时,既然是“实验”,那么它就不可能以群体运动的方式出现,而只能是以个体的、小组的方式来展开,甚至得自觉地远离可能会形成的潮流。


  这些特点都可以视为对现代社会的“制度自反性”的深化。拉什曾经把现代社会的自反性区分为“结构性自反性”(structural reflexivity)与“自我自反性”(self-reflexivity),前者“从社会结构中解放出来的能动作用反作用于这种结构的‘规则’和‘资源’”,而后者则是“能动作用反作用于其自身”。 前卫艺术的介入社会的观念,就是“结构性自反性”的表现,而实验艺术对艺术自身问题的不断反思则显然属于“自我自反性”。


  在这个意义上,“实验艺术”可以理解为悬置了历史与社会诉求的前卫艺术,但这种悬置不是为了回避和排斥这些问题,而是为了找到更有效的手段,因为艺术活动的意义并不建立在现实的层面上,而在于话语的层面上。对于“实验艺术”来说,话语批判是其核心的问题,而对既定艺术话语的批判更是核心中的核心。而对于“实验艺术”这个概念本身来说,也要防止自身成为一种既定的话语,因此,“实验艺术”无法成为一个定义性的概念,我们用这个词只是在试图引发出一种不断拓展、生成和深化的艺术实践——在这样的艺术实践中,我们才能维持一种自觉的、开放的问题意识。

 


【编辑:张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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