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艺术作品是以作者对所针对问题的深入分析和透彻洞见为基础的;而其针对性之所以生效,是与创作者对艺术本体的坚持密不可分的。
在时下的语境下,实验艺术家如何才能有效地进入问题,使实验艺术摆脱以往的仅作为表态的前卫性,避免一种站位式的姿态呈现,或者避免使实验艺术沦为点子化的智力游戏,从而使“再实验”真正成为一种可能? 笔者认为,艺术家思维方式、创作观念以及艺术创作状态的变化是其关键所在。
而对年轻艺术家“智性和意志”的“重申”,一方面是策展人对这群艺术家不同思维状态的强调,以区别于以往实验艺术家的不同之处;另一方面,也是对“智性”以及“意志”两者在中国当代艺术重要性的凸现。总体来讲,对“智性和意志”的坚持正是艺术家真正进入问题的两条有效途径。途径选择的正确最后导致了“再实验”的可能性。
知识如果丧失了最初生发时和既有问题的时效性连接,被理论化、系统化、经典化,就会丧失其原有的生动性、批判性,沦落为一种模式,并成为构建意识形态的某种工具。“知识”如此,其他诸如社会制度、纲常伦理、法律制度,也是如此。面对这些意识形态之网,“智性”题中之义的“智力”便应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年青一代人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表现出与上一辈人不同的智慧与特质。最近的突出案例便是韩寒与范美忠 。前者对于社会现实的深入洞察、精辟分析;后者对于个人生存需求的坚持,对“装逼”人士的持续冷潮热讽。如果去除道德伦理层面的苛求,只关注他们提出的问题,的确让人感觉到其基于自我思考之上的冷静质疑和反思。除此之外,韩寒在面对主流媒体封杀时的游刃有余,借助网络媒体的反击,体现出一个新时代年青人独立、聪明和自尊,而他进入四川灾区后所进行的务实援助,不得不让人佩服他处理问题的精细和有效。他们的出现应该使我们意识到,这代人中的一些人士已经超越了他们前辈的反叛哲学,他们能靠自己思维发现空洞之物的缝隙,进入问题之中,并作出务实有效的反击和解构。
此次展览中梁硕的《臭美》、石玩玩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马笑萧的《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等作品都突出表现了这一特质。在这些艺术家看来,借助看似玩笑、轻松的创作方式,把所发现的问题进行暴露,并将其置入一个被质疑的尴尬境地。并非只有悲愤才能成就讨伐之文,其实嬉笑怒骂皆可成为攻击佳篇。以往我们把反叛的姿态看得太重,但这种姿态类似“红光亮”的负片——“黑影暗”不见得就是对“红光亮”的有效否定,两者可能如出一辙,只是艺术家境遇不同,所导致的艺术风格以及创作结果不同而已。真正有效的批判是进入问题内部的策反,而非面对问题载体的叫嚣。
无论从哪个层面来分析,都很难理解惯常结论对年青一代所下的缺乏“意志”的判断。“嬉戏的一代”,“不靠谱青年”毕竟还是经历了漫长教育过程的磨砺。从“看上去很美”的幼儿园,到“天之骄子”的大学,在竞争残酷的中国教育体系中奋斗了十余年的年轻一代都能体会到“意志”对于个人发展的重要性。如果说长征是对人的身体以及革命意志的磨炼的话, 那么漫漫的求学之路是不是又一种更需要耐力的“长征”?不论结论如何,这一代年轻人身上所具有的一种以隐忍、坚持、努力为特征的共性是一个事实。可能他们并不像上一代那样强悍和外露,不习惯于以一种张扬的方式表述自己,但他们对目标的坚持,对实现成功历程的通盘把握,也是其特征所在。而这种隐忍、坚持、努力绝非被人所界定的圆滑、世故和无原则。只是他们更善于表达自己,更知道如何使自己的表达生效。年轻艺术家这样一种特征同样在艺术家的创作中呈现出来。
此次展览中周钦珊的《求一根线的心理距离》、刘文涛和胡柳的绘画装置、卓凡的动物装置等作品皆具有这一特征。有些艺术家在一种零读书写的状态下,通过画面(或者画面衍生而出的装置)制造出看似主体不在场的作品存在。卓凡则通过工业技术的冗长表述,在看似合理的最深处引爆问题。他们的创作本身就是对“意志”的另类诠释——在看似枯燥、近乎自我磨砺的创作过程中,把成长过程中的“意志”因素进行放大、彰显。这样一种接近残酷的自我控制和对控制过程的迷恋,正是对他们人生历程的真实写照。而面对这样一些作品,再坚持对年青一代艺术家“苟且”的判断,则不知其判断基础何在了。如果说“智性”使艺术家将发现的问题置于尴尬的境地,那么“意志”则使艺术家直接与问题的内核相博弈。
发现问题是一个艺术家成功的初始以及核心,但一个好的实验艺术家仅限于此则远远不够。创作者对艺术本体的坚持、对艺术作品质量的高要求是艺术家(而非哲学家、社会学家)能够解决问题的另一个关键。任何艺术家必须接受对其作品质量的评判,而艺术界则必须坚持对艺术本体的尊重。否则艺术家只是幸运地发现了有效地进入问题的途径,却没有走入途径的能力,更妄论最后的解决问题;否则策展人和批评家也只是在做展览的堆积、术语的游戏,其所有策展和批评都会归结为无效,更妄论对实验艺术的推进。
【编辑:张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