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立意:个人如何对应时代?
99艺术网:接下来要讲到个人跟他所处的时代,包括历史之间的对应关系。你对这种问题是怎么考虑的?
方力钧:其实我们这次展览,它在意义上非常重要的方面——差不多是决定性的想法,就是跟这个问题相关的。以前,我们只是把成果拿来,脱离它的环境来讨论,比如说一个苹果,可能艺术家或者艺术家的作品就是这个苹果,对于大众来讲,看到这个苹果就足够了,他或者喜欢,或者不喜欢,对于苹果来说本身就够了。但是如果作为果农这就不够了,因为果农至少要知道什么时候剪枝,什么时候授粉,怎么施肥,怎么采摘、保存,怎么运输,甚至怎么去卖、去销售,一系列专业的知识。而作为一个农业专家来讲,又不仅仅是怎么剪枝、浇水的问题,还要考虑土壤到底是什么样的,气候是什么样的,一年四季适不适合种苹果树还是种梨树,等等。虽然说苹果只是表现苹果,但是苹果从哪儿来的?这个苹果是从地上吸收水分,吸收各种所需要的东西,然后结出的这个苹果。
现在我们的情况是大家只就苹果说苹果,我们不提供其它的证据,我们不研究土壤,我们不研究苹果树,我们也不研究环境,那么我们是谁呢?我们把自己等同于一个最普通的消费者。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好意思以一个职业的或者专业的人士在杂志上、在媒体上不断地去发表自己的意见呢?所以,我们私下里在谈或者在讨论、在想问题的时候,我就发现,造成这样一种现象的错误,其实是在艺术家,而不在批评家,也不在理论家,更不在观众,因为艺术家没有提供这些素材,他没有提供这些证据,导致大家只能就苹果说苹果。
所以我们做这个展览,就是希望我们要做到我们应该做的这一部分,我们把这些基础材料拿出来,然后才会有的人看到,原来苹果是从地底下吸收了那么多东西才长成的,大家才有根据去研究这个苹果。如果我们只是摘一个苹果送给别人,因为别人没有根据,没有办法展开这个工作,当然整个的责任就是我们自己了。
99艺术网:这是你用苹果、苹果树以及它的土壤做比喻,来对艺术研究、对当代艺术研究问题的另外一种解读。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通常以我们一般的经验来看,一个人从小学,从小到现在,这么多的文献资料保留下来是件很困难的事。你是很早就有这种意识,还是你有保留作品和习作的习惯?
方力钧:其实这个主要是我自己的运气。我整理我自己的这些文件比较早,因为条件比较好。大概从九四、九五年的时候,我就有助手,还有办公室,不断地帮我整理这些东西。另外一个,当我们开始文献展览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哥哥突然回到家,发现一个木头箱子,一个箱子里面就有上千件的手稿、素描,还包括其他朋友的作品。有一些其他朋友的作品,全部都丢掉了,反倒是我这个地方能够提供几幅他的实物,能够证明他在那个时代或者那个年龄做的事情。比如说杨茂源,就是大学同学,在圆明园时候我就不断地搬家,搬来搬去,有的东西寄存在朋友家里面,有的就丢掉了。我那个文献展开始之后,杨茂源突然夹了一卷子画给我,说:“老方发现了你这一卷子画。”我打开,全部是我上大学和圆明园时期画的,正好这一块是一个非常大的空白,这一部分就这样给我补上了。
其实我有听其他艺术家讲,昨天我们还在开玩笑,他们也有类似的情况,只是别的艺术家运气没有那么好,他们的朋友可能把他们的那些画拿到市场上一幅一幅去卖了。如果茂源拿这些画也这样去卖的话,可能会卖很多钱。所以我非常感激朋友的用心,真的是非常好的用心。
再比如说我们整理资料的时候,有一个信封,把信封打开之后就是木刻的复印件,里面夹着当时徐冰老师推荐这幅木刻到一个杂志去发表的信。
方力钧:不是,是推荐到另外一本杂志去发表的这封信。当时我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也没有去找徐冰老师推荐的这个人,所以这封信也夹在信封里边了。那天拿来的时候,我看到徐老师当时的信还是很亲切的。看到那幅画,我就有点摇头,我说:“挺好的一幅木刻,我那个时候刻得挺细的,记得很清楚,可是没有原件了,板子坏了,展览只能展复印件了。”第二天,我中专的同学就是胡建,就提到这个事情了,说:“你现在找以前的这些东西,你还送给我一张木刻,就在家里面放着,我也没用,回头给你拿过来。”他过两天就拿过来了。我就是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头一天还冲着复印件摇头,第二天老胡就把东西给拿来了。这种巧合,总是在我身边发生,我真是特别好的运气,这样的事情在生活里总是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