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方力钧的一幅作品入选了在广州举办的全国美展。当时,仅仅为了看一看他的作品在美术馆墙上的样子,他竟然千里迢迢地坐火车从河北邯郸奔赴广州看画展。这至少说明了三点:这个小伙子很认真,很注重细节,很在意自己作品的传播效果。而这些素质,恰恰是成功的商人必须具备的。
1985年,他进入中央美术学院学习。这一年,恰恰是中国当代第一次艺术运动“85新潮”的发轫年。当时的中国先锋艺术家们,在西方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下,创造出的艺术作品大多由观念先导(评论家尹吉男称之为“大观念艺术”),作品具有深刻的哲学和人文内涵,其承载的内容包含丑陋、苦难、郁闷、压抑等主题,是非常沉重的,属于现代主义。尽管方力钧深受“85新潮”的影响,但他开始尝试一种迥异于此的风格。在北京圆明园画家村那几年极度贫困和孤寒的玩命创作终于使他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从此方力钧有了自己的品牌。栗宪庭把它称为“玩世现实主义”。它决不沉重,而是充满了嘲讽和自嘲的精神(艺术家开始把关注的中心从社会转向个人)。方力钧自己剃了个光头,他就在自己的油画画面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光头,或笑容可掬,或哈欠连天,或兴高采烈,或意兴阑珊—他们都有一种“轻逸”的精神,这正是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里所提倡的;他们解构了沉重的宏大叙事,似乎在告诉你:“也许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幸福就像我们背后的蓝天白云一样,只要在精神上从现实解脱就是幸福。”方力钧画笔下的光头们如同卓别林的大皮鞋一样,具有极高的识别度,因此也就有了品牌力。那些光头有一种满不在乎的“痞气”,正与当时走红的王朔痞子文学和周星驰无厘头喜剧相呼应,于是方力钧一不小心成了中国第一位现代主义艺术家,迈出了成为中国安迪·沃霍尔的第一步。
机遇偏爱有准备的头脑。
1992年,中国新艺术展在澳大利亚举办。很多艺术家由于卖掉了大部分作品而拿不出力作去参展,而方力钧则由于惜售而保存了所有重要的作品,由此成为新南威尔士和布里斯班的主角。他的那些纯净鲜亮的光头和蓝天白云具有纯粹简洁的力量,非常符合“定位”法则中的独特性这一要素,再加上尺幅巨大,具有极大的视觉冲击力,老外收藏家们很快被这些画迷住,海外画商也从中嗅出了黄金和美钞的味道(方力钧的画有着半政治波普的味道,十分对有着“毛情结”的美国收藏家的胃口),于是西方一些重要美术馆成了方力钧的第一批客户。
1993年,在艺术界有着极其重要地位的威尼斯双年展也成了方力钧的天下。美国《时代周刊》也把封面给了方力钧打哈欠的光头,他甚至超越了王朔和崔健,成为中国上个世纪90年代的标志性人物。
就像包揽了各大国际电影节大奖的中国导演一样,方力钧成了“第一流”的“国际”艺术家,也是出口转内销的。你可以说这小子太走运了,可囤画的举动确实反映了方力钧的耐心、预见力和把握机遇的能力。他的智慧可以和当年从柏林爱乐得到史无前例控制权的卡拉杨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