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迪·沃霍尔一样,方力钧有很强的忧患意识。他经常提到“淘汰”这个词。处在他这个位置,别人可能会躺在那些贼忒兮兮的光头上吃一辈子,但他不,他一直在变,但是每次都是小幅度地变。其实对于高度风格化的成名画家来说,变要冒很大的风险,也会遇到很大的阻力,尤其是来自画商和画廊的阻力。他绝不能得罪衣食父母,因此他保留了光头和蓝天白云,但加入了水,碧波万顷、汪洋恣肆的水。他还加入了似圣人或哲人一般的胖婴儿,并且开始创作尺幅巨大的版画。版画使他的光头扭曲、变形,更加慑人心魄。他的变与不变,其实和品牌的传播法则高度吻合—在保持品牌一贯形象的同时不断修正和微调传播手段。
方力钧对自己的价值心知肚明,他从不贱卖自己,也不“高卖”自己。他一直在冷静地、不动声色地投放自己的作品。自从1992年他的两幅画被新南威尔士国家美术馆以每幅1500美元的价格收购以来,方力钧几乎只卖画给公共收藏机构。在方力钧的不懈经营下,他的个展、公共收藏和私人收藏纪录位居于中国艺术家之首。当别人把工作重心放在卖画上时,方力钧马不停蹄地在世界各地搞个展。仅亚洲,他就在北京、上海、香港、东京、新加坡、雅加达等城市举办了个展。
当其他当代画家的画作拍卖价屡创新高的时候,方力钧十分坦然。当代理陈逸飞作品的美国著名画廊找上门来的时候,方力钧丝毫不为所动。他当然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是短期的经济利益。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艺术史上的学术地位。他知道自己的营销目标,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的放矢的,他理所当然地成功了。他对自己的定位异常精确—中国先锋艺术的代表。如果中国先锋艺术的代表有五个人,那么他是其中之一;如果中国先锋艺术的代表有两个人,那么他是其中之一;如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方力钧。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耐得住寂寞,他才能牺牲一些眼前利益,他才能扛得住诱惑。
2009年,当天王们作品的拍卖价从8位数降为7位数甚至6位数的时候,方力钧没什么感觉(他的作品的拍卖价并不是最高的,在2008权力榜上仅列第6),他仍然在忙着他的个展,4月份他在台北举办了他的25年回顾展—他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展览。在他看来,金融危机当然还是会比他到处蹭饭吃的圆明园时代好一千倍。
方力钧淡然而自信地表示,“只要这个世界还需要艺术,就会有人支持艺术家”,而他一定会是被支持的那几个艺术家中的一个,或者是唯一的一个。方力钧的自信当然是有底气的,有一件小事足以证明他营销的成功:1998年,科隆路德维希博物馆,世界最重要的现代艺术馆之一,对100年现代艺术进行回顾,选入那本画册的全都是“大师”,猜猜画册封面是什么?对了,正是那个贼忒兮兮、打着哈欠的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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