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刚 《失忆与记忆2000》
张晓刚的书信语言像他的绘画一样,有时会较为涩口,他阅读了大量的西方著作,他吸收了其中的思想,并试图将这些思想的影响转化为自己对人生和艺术的理解。就像艺术家在1983年完成的自画像一样,画中的笔触并没有写实绘画那样流畅,却体现出内心的真实矛盾。眼睛具有倔强的神情,看上去他决意改变绘画的未来。所以,即便一开始没有受到批评家足够的重视,即便北方的那些激进的艺术家例如王广义、舒群将从尼采、黑格尔等西方哲学家那里获得的语词急匆匆地放进自己的宣言的时候,张晓刚也仍然默默地尊重着自己的内心需要,点点滴滴地记录着自己的真实感受与思想变化。的确,在描述内心的苦闷和述说朋友之间的友情的时候,他的文字总是表现出文学或充满感情内容的色彩。
张晓刚的书信也记载了大量的艺术史料,这些史料可以帮助我们对这段特殊的艺术历程有“显微的”观看与认识,信中描述的那些人,那些事情,那些问题,都能够帮助我们去理解一个真实的历史景况,而免于仅仅对历史的概括性陈述。我想说的是,在批评家热衷于用时髦的语词去讨论当代艺术现象的今天,像张晓刚这样的艺术家的书信可以使人们改变仅仅从一般的概念去认识和理解艺术史的不良习惯,并引导人们通过那些具体的事实和心理动机去发现艺术家的出发点和问题。后现代主义的偏执狂爱说:艺术的历史是由艺术史家塑造出来的。可我的经验是,缺乏对艺术家心灵世界的理解,缺乏对艺术家个人经历的考察,仅仅凭借阐释学理论或者高呼“作者已死”(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 ])这样的口号是不会有什么学术成绩的。
艺术史家肯定是在自己的知识背景和社会经验的基础上去理解和书写历史的,可是,如果把克罗齐(Benedetto Croce,1866—1952)的“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表述过分地曲解和利用,将会导致历史的消失。张晓刚这一代艺术家的艺术实践具有特殊的历史地位,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这代艺术家的价值并没有得到充分的研究和肯定。最近几年的学术争论可以告诉我们,不少批评家在关于当代艺术的价值判断的讨论中已经迷失。所以我以为:考虑到近年来关于当代艺术的历史问题已经成为普遍关心的课题,对于我们今天的批评家、理论家和艺术史专家来说,认真阅读那些经常在深夜里孤独地写出的文字,比对“后现代”、“语言转向”或者“后殖民”这类名词的无休止地冥思苦想与阐释,可能更加有益。
一周前,我买了一本英国艺术史家Edward Lucie-Smith的再版著作LIVES OF THE GREAT MODERN ARTISTS(2009),在书中,张晓刚被放在The Artist Not the Artwork下面,这组艺术家的名字有:Louise Bourgeois(路易丝•布尔乔亚), Joseph Beuys(约瑟夫•博伊斯), Yves Klein(伊夫•克莱因), Eva Hesse(伊娃•海瑟), Jean-Michel Basquiat(吉恩•米切尔•巴斯奎特),Zhang Xiaogang(张晓刚)。
是为序!
吕澎
已丑年秋于神仙树
【编辑: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