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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定艺术具有社会使命的艺术家很容易迷恋于对问题本身的发现,并且还会着眼对问题的思考。在成都生活与工作的几年时间里,张小涛深陷于对表面生活的思考与揭示,并在其中发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艺术之路。但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同时也发现这些问题本身的解决可能还需要更为直接与有效的方式来进行。2002年3月,张小涛从成都到北京,租住在花家地西里116楼310房,认识了宋永红﹑赵亮﹑邱志杰、唐昕、陈羚羊等艺术家。作为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的城市,北京会把张小涛所关心的“问题”暴露得更为彻底。“生存的恐惧、渺小、压力、糜烂的微观片断……荒诞而纵欲的物质生活”自然而尖锐地出现在他的数码相机与心理记忆之中。从《116楼310房 》、《天堂》开始的北京艺术创作历程,让我们看到了张小涛的更为直接的“微观”世界:垃圾、食物残渣、腐烂的草莓,这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微观的历史事实: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地瞬间成为霉变的物质,而我们又会立即去寻找新的灿烂。事实上,这些关于“垃圾”、“废物”的表现是张小涛内心敏感性的逻辑,总有一天,那些完整的事物都会成为碎片,成为谁都不要的东西。在这样的过程之中,艺术家发现的事实是我们在一个极其荒诞的现实中推进日常生活的进行。正如哈罗德·罗森伯格在《新的传统》(THE TRADITION OF THE NEW)所宣称的:“艺术并不在于毁灭的意愿,而是在于揭示已经被毁灭的事物。艺术只能消灭已死亡的东西”,张小涛把“充满着青春的享乐主义和末世的颓废情绪……纵欲过度的糜烂镜像……心灵与心灵之间相互撕扯”(2005年2月,(德)曼弗雷德·施内肯伯格:《唯物主义的糜烂》)的中国经验不加保留地加以表现,这标志他当初的那些感受有了更加暴露无余的表现。
张小涛交代过《天堂》、《116楼310房 》的内容与意图,他说那是他所理解的北京新生活:
它们充满着青春的享乐主义和末世的颓废情绪……纵欲过度的糜烂镜像令人眩晕,且充满着恐惧、躁动不安。巨大而混乱的工地与表面繁荣的全球化经济交织在一起,特荒诞!特别有张力!有活力!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地奔跑,心灵与心灵之间相互撕扯,这个特别有意思。在巨大的高架桥下,那种莫名的冲动和渺小情绪的交织……。有时我觉得自己就象一粒尘土、一只蚂蚁、一只死去的老鼠、一堆发霉发臭的垃圾……我们的烂生活,腐烂与灿烂同在,有时腐烂就等于灿烂。我希望把这些生存的恐惧、渺小、压力、糜烂的微观片断通过作品表现出来,它们是我们荒诞而纵欲的物质生活的片断的抽样放大,也是我们面对这个物质化的欲望社会的本能的疑虑和反应。(张小涛:“手记”2002年)
不过,任何都看得出来,那些本来属于垃圾的、阴暗的、肮脏的东西,却是以一种“审美的”方式体现出来的,这正是艺术家为我们提供的一个心理矛盾:废弃的成为审美的。从2003年开始,病理性的符号和垃圾已经完全呈现出来。艺术家彻底地使用一种“显微”的态度与方法,去高度地强调社会与生活中的那些过去曾经完全不被人所注意的局部和问题。如果说青蛙多少具有希望的余续——因为她容易让人联想到蝌蚪与精子,那么,老鼠就完全给人一种黑暗与消失的联想了。这里,我们很明显地注意到,张小涛继续用他的老师们的叙事态度去讲述新的故事。
在北京798工作室的艺术工作让张小涛通过绘画的手段将自己的记忆或体验,进行或片断式的或梦幻迷雾般地显现,随着他对更加明确的艺术观念的设定,随着对潜意识的有意识地强调,他进入了新的叙事领域。到了2004年,我们读到了“溃烂”这个词。在《溃烂的山水》、《蚂蚁搬家》、《水晶》、《暴雨将至》这类作品中,尽管情节性的内容并不存在,可是,象征性的寓意却是十分明显的,艺术家将观察以及感受结合起来,试图要告知我们一个巨大的不安正在降临。张小涛提示身边发生的希望与死亡的记录,他通过一种内在的结合力将不连贯的碎片组成一个只有他的作品中才能够看到的世界。他的作品所要展现的问题既是决定的同时也是被决定的,这是一种由感性的心灵镜头去发现并最后由理性的心理过程去完成的艺术行动。从实在的解释到一种纯视觉、图绘性的感知似乎是自然而然的逻辑,我们能够从这样的艺术心理与观念中推导出一个结果:在对已知的事实甚至历史事实,一般理论是无关紧要的,而问题则终将通过艺术暴露无遗,以导致人们可能去重新解释事实甚至历史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