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参与混乱的80年代
1989年5月,黄永砯应邀到巴黎参加《大地魔术师》展览之后,定居国外。黄永砯的艺术生涯因此被划分为出国前后两个阶段。一些西方评论说,出国前仅仅是一些有限实验,而后者才真正开花结果;一些国内评论相反,认为出国前是自由的、具有颠覆性的艺术,而后者则仅仅是对西方艺术体制的投靠。
在一次访谈中,黄永砯说:“我不是在巴黎起步的,我的整个方法的形成,路径方向主要还是在中国形成的。”
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年,黄永砯考入浙美油画系。据说时任院长的肖锋(肖鲁的父亲)省下买车的钱,拿出全年经费的1/10,也就是9万元,买了大量西方艺术杂志。
很难说这批启蒙了王广义等一大批艺术家的艺术杂志对黄永砯的影响有多大。黄永砯的阅读庞杂广泛。他很快得到一本香港印刷的《杜尚谈话录》,复印了整本书,分发给朋友。
现任中国美院(1993年浙美改名为中国美院)院长许江当年的宿舍就在黄永砯的对面,“我知道他住在对面,却从没见过他。后来才知道,他一直在房间里埋头学习冷抽象,并系统研究老子的理论”。
大学二年级,黄永砯认为自己遇到转机,他写下这段文字:“周围一批思想活跃的同学,无形中酝酿一种反学院派的情绪,并开始接触现代艺术……我开始意识到重新塑造自我是有可能的,登高俯视是有可能的。”
大学三年级,黄永砯开始制作自己的首批独立作品“喷枪”系列。他的毕业作品用的不是画笔,而是工业喷枪。这在传统绘画中是犯忌讳的。后来黄永砯才知道,浙美那一届学生被内部通报,罪名是“自由化思潮严重”。毕业分配,黄永砯去了中学当老师,一直执教到出国。
出国前的9年时间里,黄永砯作品的数量之庞大,涉及问题之广泛和深入,创造力之旺盛,令费大为写下“犹如构成了一支用于远征的船队”这样的句子。
1986年,黄永砯和几位厦门老乡艺术家成立“厦门达达”,这是八五美术新潮最具有颠覆精神的一个艺术流派。黄永砯是核心人物。9月,黄永砯发表了《厦门达达——一种后现代?》,公开宣称建立这个团体的目的是在全国性前卫运动中进一步“制造和参与混乱”。
很快,这个群体就做出了不同寻常的举动——焚烧第一次群展的所有作品,包括一块“达达展在此结束”的牌子。黄永砯起草了“焚烧声明”:“如果说展出作品是守灵,那么焚烧作品就是火化。守灵是压抑的,而火化则令人兴奋。艺术作品对于艺术家就像鸦片对于人,不消灭艺术,生活不得安宁。但不安宁比安宁更符合生活。达达死了,火小心。”
12月,厦门达达实施了一次“袭击美术馆事件”,他们向福州的美术馆递交了一个虚假的计划,在展览前突然改变计划,动员全体参展艺术家把美术馆周围的物品搬进美术馆。这次行动的结果,当然是在拍完照片以后、展览开幕之前被封闭了。黄永砯解释说:我们要袭击的不是观众,也不是美术馆,而是参观者对“艺术”的看法。
“厦门达达之所以成为当时中国前卫艺术群体中最激进的群体之一,完全是由于黄永砯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费大为说,“他们所进行的一系列集体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黄永砯工作的另一些特点:去物质化、强调过程、对美术馆体制的批判,以集体行为对传统观念发动攻击。”
在总共6卷的《‘85新潮档案》中,黄永砯和厦门达达独占一卷。丛书编辑史建说:“在那个时代,黄永砯达到了超越时代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