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结语 :在权力的网络中重建女性艺术史
诺克林的《女性、艺术与社会》一书的最终指向是女性艺术史,正如她在书中前言所说,“批评一直是我文章的中心,这点至今未变。”[2](P2)她以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观念为理论的基础,对主流艺术史持一贯的批评态度,希望通过种种努力,让女性主义艺术史在“父权体系的鸽笼里展翼振翅”。她所希望构建的这种艺术史不应被视为只是主流艺术史的另一种形式或者补充,它应该是一种“敢于冒犯的、反美学”的论述,旨在向许多主要的学派观点提出质疑。
在阿尔都塞理论的影响下,她特别关注权力在艺术领域的运作,她认为,权力在意识形态这个层次上的运作,这类运作往往显得广泛而绝对,却又似是而非在所谓性别差异论述中证明自己。她提出,意识形态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在特定的历史时刻中,为社会取得的整体权力关系作掩护,让这些关系看起来似乎是事物自然而永恒的秩序,这一点我们必须牢记在心。抽象的权力是看不见的,父权加诸女性的权力论述带着自然的面纱——逻辑的面纱。由此,女性主义艺术史是用来揭露那些把特定艺术创作边缘化,又将特定类别的作品中心化的结构与运作方式。意识形态是所有这类标准模式的推动力,因而她的评论不断提出的质疑,她希望通过这类分析能揭开“权力”的面纱,能“让隐而不见者凸显出来”[2](P2~3)。
诺克林的这些观点在今天看来,仍不失震撼力。但是知识的更新总会凸现出以往的局限,诺克林的论述也不例外。且不论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的局限,单是对权力观念的认识,《女性、艺术与权力》一书中就存在值得商榷之处。该书没有对权力做细致的定义,但是可以从字里行间辨认出它的大体内涵。那就是一种集团对另一种集团的压迫能力。这是一种单向式的权力观念,在这种观念中,权力总有一个特殊的来源——统治者、国家、统治阶级等。它总是以链的形式起作用。这样的观念就形成了一种局限,那就是总存在男性对女性压迫的权力,女性在这样的权力态势中,是否就只有被动地承受的可能?如果要反抗,是否就必然是重新占据权力来源——如国家、统治阶级的位置?尽管处在权力的弱势位置,但女性对男性就没有一点权力的反向作用?可见,这样的问题在诺克林的理论架构中,没有深入触及。
对单向式的权力观念,福科是否定的,他认为,权力的实际运作并非如此。权力是循环的,它从不被一个中心所垄断。它“经由一个网状组织被配置和行使”,这表明,我们大家都在某种程度上被卷入了这个循环——都是压迫者和被压迫者。此外,权力关系渗入社会存在的各个层次,并因此被发现在社会生活中的每个地方都在运作。而且,权力不只是消极的,不只压制它想控制的东西,它也是生产性的。它“不只是作为一种否定性力量压制我们,它还审查和生产各种事物,它带来愉悦,形成知识,产生话语。它应被看作一具通过整个社会机体运作的生产网。”[4](P50)由此,女性艺术在权力的架构中,并非仅是消极的、被动的,它还具有许多创造性生产的可能。在权力的网状组织中,女性、女性艺术的能量还有待激发。我们相信,女性艺术必将有更多令人瞩目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