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能否进入历史是一个难以把握的问题,其核心不是对写 作方法的讨论,而是思想、态度、立场和价值判断。当然,我们可 以对传统艺术史的写作方式不屑一顾,但是,如果没有这些传统的艺术史的基本逻辑与原则,当代艺术史的写作也许没有任何可能。 其实,所谓的原则,其核心是在对研究对象的选择和判断,比如那 些有“影响”的艺术家,在我们的视野中是不是选择的标准,他们是怎样在当代艺术的环境中产生的“影响”,他们的作品是在什么 情况下被批评家评论甚至在什么情况下作品被展示。所有这一切, 都与他们因为有“影响”而做出的选择标准有关。这些有“影响” 的人物和作品对当代艺术是否有一种推动的力量。相反,那些能够 不断提出问题并通过作品捍卫艺术自身的独立性与批判性、挑战传 统审美陈规和推进人类思想进程的艺术家,应该是我们关注的对 象——因为,他们的特点是对政治社会价值保持疏离和批判。
书写当代艺术史,态度和立场至关重要。尤其是对艺术家及作品 的选择与判断是写作的核心问题之一。这中间,我们需要了解艺术 家思维模式形成的外部环境,还需要对构成艺术家成就的因素进行必要而充分的描述。也就是说,仅仅依靠满足对新观念的阐释和定 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尤其是在信息穿梭和资讯繁杂的时代,史学家应该敏感地发现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文生态和艺术情境的基本关系。嗅觉到对我们这个时代真正产生影响的问题——除此之外,剩 下的就是流行时尚和庸俗游戏。因此,它要求史学家除自身的知识 和修养之外,还有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和文化立场。当然,需要史学 眼光,还有方法和立场。
其实,对中国当代艺术的任何阐释,都是对历史研究和方法论 提出的挑战。也就是说,史学家不仅需要对素材的广泛搜集,重要 的是还需要分析研究的方法与标准。只有这种分析和研究的过程 才能为艺术史提供真正可靠的视觉阐释。从而使其具有某种独特性并呈现出史学视野和穿透力。从态度和立场上说,对当代艺术史的 梳理和描述,面对大量的艺术家和作品,尤其是“非主要”艺术家 与作品,在选择与判断上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所谓“非主要”, 是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大都缺少对他所处的时代的敏感及对问题的 把握,很大程度上依然迷恋手艺而不是语言。有时,他们也在形式 的探索上有所影响,但仔细研究和比较之后,就会觉得他们的“创作”其实是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象,从根本上说,与问题无关, 与时代无关。甚至,这些东西很容易混淆人们对作品的判断。今 天,金钱和权力时时都在影响着历史,但是,它与时代的心灵没有 任何联系,没有任何独立意识和感觉的作品,是不可能被当代艺术 所记载。
一位历史学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历史,就是历史学家所 强加的一种对过去的解释方式,有多少历史学家,就有多少种历史 研究的方法,就有多少种历史理论或解释模式”。同样,有多少个艺术史家,就有多少种艺术史。如今,全球化时代使艺术间的活动 与交流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和阻力,那么,在当代艺术史的书写中, 我们对艺术作品的理解、判断和描述,更需要一种超越性。我们知道,历史常常是当代人的结果,对当代史的书写,我们将秉持怎样 的态度和立场,它意味着不应该仅仅是其他领域或其他视野中的社会立场的表明,这其中,还需要一种建设性的努力。
就传统的历史写作而言,对近距离和正在发生的事件的叙述, 不但冒险甚至需要勇气和魄力;一定的历史距离和尽可能的客观态 度毕竟是历史写作最基本的要求——甚至,这种要求在今天依然有 效。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清晰而客观地将所叙述的对象真正还原到 情境的上下文之中,那么叙述身边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艺术事件则会更具有挑战的意义。当然,这其中还需要——无论是谁,真正的纪实态度与高尚的专业情操——这才是艺术史的近距离写作在职业道德上的基本保证。意大利的瓦萨利和英国的贡布里希在这方面 是卓越的代表,今天,他们依然是我们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