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120cmX150cm 2009年
王风华,一直把他的秘密藏得很好。
多年来,王风华始终有个习惯,他双眼所收集到的真实世界景象,总能够被他分成两个段落进入不同的内存内承载,一个是寻常生活的内存;也是他生活的真实世界,另外一个则是被他放到内心里养植的内在现实。
这心理的现实与真实世界中的现实,自然是有绝对性出入。在这个现实里,连空气都安静到处于凝结状态。诡异的是;虽然连空气都静止,但王风华心理的现实则是会成长、会改变、会推移、会起承、会饱含情绪,甚或至一声低到不能再低缓的叹息,也能教他留在画面空间里,不散;也不愿散去。
作为中国新世代艺术家群体当中的一份子,每个人都共同面对相似的课题,如何从过去的基础底下再创新的个人基底,更且如何从已经被搬弄到熟烂题材里面;再度演绎出属于个人的语意学。再度欣赏王风华的新作,让我愈加确定王风华的艺术根本就是与他的长成环境共同呼吸,他从西安这个环境所吸收的养分,真真确确被他扣紧在创作思维里,完全翻不了身。
我之所以把王风华的艺术思维放到他生活的环境来推算,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王风华生长在西安,从他的角度来看,西安的风华是被深埋在地底下,而那些一旦能够被挖掘出来的历史印痕,裸现在世人面前,则都已经褪尽光泽,有的更且是破败而剩下残片。从小,王风华对西安曾经有过的光芒,印象里;都是黯淡且隐晦,都是经过拼组之后才能看出概貌。西安对于现代的王风华来讲,是个蒙着尘埃出土的历史;活在过去,死在现在的历史。
只是,王风华挥不掉这些属于西安辉煌过去的历史,竟然是如此大量的向他提示;生命再如何的成就出伟大漩涡,漩涡的力量终究都会有失退时候。而这种活的时候备受关注;死的时候则隐于尘土的境遇转折,让王风华更加体会到生命的本质到底是孤独、到底面对自己比面对别人的时候来得多。他从西安的环境感悟到的时间湮云,使得他体认到现在的光华将会是明日的历史,这个心念因此也就汇聚成为他艺术创作的极大心理后盾。
我们从他早期作品所触及的机场、候机楼、飞机,再到他最被大家所知悉的玻璃帷幕都市景观,仔细去分析这些图面元素,都是紧随着现在生活环境转变所普遍性接触到的事物。机场,意味着现代人流浪的基因、意味着人对现状不满而可求追逐更好的想象、意味着人与人之间偶遇及匆匆分离无需背负责任的情感交换。至于,象征现代都市开发的巨型玻璃帷幕大楼,则是积聚现代人力资源最庞大的发电厂,但正因为材质的本身,玻璃帷幕大楼也被拿来隐喻都市普遍存在的人际疏离;就好像人彼此靠得近却内心有着深度距离。在我感觉,王风华撇开西安历史当中众多的元素不去碰触,他也不企图从历史元素中去做还魂动作,独独选择建筑物来作为切入点,用意其实就在于他渴望透过现代的东西来为历史做引流,而建筑物是现代生活极为指标性象征物;是地表最能被一眼洞穿的凸出物,不断翻新也不断被赋予新的样貌与材料的实验,可是再如何亮丽的建筑物,终究只是明日历史的一部份、到底也会成为一坏尘土。王风华把创作的主体锁定在建筑物这个环节,当我置身在西安的汉阳陵、秦兵马俑坑的时候,就更能够体察到王风华与旧西安历史这两者的互动空间。西安遍地是被挖掘出来的古坟,不论是被盗或被有计划开挖,满目所及都是化为黄土的历史沧桑,想想;谁有再大的力气能够挽留住历史的一点点全部呢?王风华在为自己创作的精神作铺垫上,相当细腻选择历史这样的隐喻来做贯穿,把谈论「时间流动」这个八股的话题,扭转到一个更贴合现代生活的语境来作为表述,也替他自己的艺术塑造了有别于其它人的独特风韵。
我曾经在【能走得很远的一种踏实的寂寞—初解王风华】文章中,提到王风华艺术里面的三项因素:环境性因素、内在性因素与隐喻性因素,这三项因素始终是被他很适度又妥善保留在创作里。在09年的新作系列中,王风华的艺术依旧能沿袭他这一贯的精神,但却又比第一次在台北首度个展,更打进到内在的深度,且能从中确切描绘出属于他个人私密的风景,这个风景也就是我ㄧ开始所称的内在现实。
我之所以认为王风华内在的现实与外在世界是不同,主要原因是在于,首先,我要先厘清一个观赏他作品的基本观念,王风华尽管是以细腻的笔触来作为表现技巧,但我却不认为他的艺术就能称之为超写实主义(Super Realism)。超写实主义是利用照片或藉用照相机客观、正确、仔细的眼光,来捕捉对象的形制,再将此二度平面上的形象,客观地制作到二度平面的画布上。因此,对于这样的形象,与其说是叙述对象,倒不如说是呈现对象之形美,因此也可称之为是一种「存在的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