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正在挂架上作品 2010-05-20 15:30:17 来源:99艺术网 作者:杨茂源 点击:
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在一个旧笔记本里,一祯发黄的小照片,像我一样的胖婴儿的“百岁留念”。背面用铅笔写着“相见”。——杨茂源


  24日。
  
  上午,天空中一条很长的飞机尾气,看着它很快消失。去年夏天一个晚上,我回家走进院子里,发现房后的天空上一个很奇怪的发光体,像探照灯一样有一条光拄。那一刻,我浑身发冷,以为是飞碟之类的东西。没等我激动起来,屋里的朋友跟我打招呼,出来也看。才知道是收音机里说的那颗慧星。
  
  我们在婼羌准备行装。两个睡袋,两件军大衣,一百个馕,一百二十米绳子,两条天池牌香烟,二百斤玉米,两包榨菜,买买提县长临行前送的一包罐头。全城的商店里仅有的二十六个大水桶。
  
  店老板问:“买水桶干什么用?”
  
  我说:“去阿拉干。”
  
  他神秘兮兮地问:“去阿拉干找金子吧?”
  
  我想起路经阿拉干时房墙上是写着“禁止在止处挖黄金”之类的标语。解放前,一个国军上校押运一车黄金路过阿拉干。不知什么原因,命民工把黄金埋在一棵巨大的胡杨树下。离开后灭口。改革开放以后,他回到祖国和当地政府谈判,欲共享黄金。政府动用铲土机把所有巨大的胡杨树挖倒也没能找到。据说金子在沙子里会往下沉积和游弋。
  
  租骆驼、驼工、向导、行装,几乎用去我们所有的钱。临出发前几天,我们搬到大车店去住。一个老汉从怀里拿出几颗宝石给我们看,说是在旁边戈壁滩上拣的。我们匆匆吃了几口饭,跑到戈壁滩。一眼就看到一颗米粒大的蓝石头,对着太阳看,里面有点紫色。杜揣进怀里,眼睛仍盯着地上。她喜欢这样的石头。我们在阳光下睡觉的时候,发现一条又粗又短的蛇。傍晚回到县城边,看见了十二峰高大的骆驼,是我们的驼队。
  
  沙漠周围的牧民把他们的骆驼常年放在戈壁滩上。用的时候才骑马去找回来,需要三五天的时间。进沙漠前,驼工要给骆驼喝足水,喂一些玉米之类的东西。旅行中隔三天喝一次水,在险恶的情况下可以一星期不吃喝仍能工作,但不久会死去。驼肉难吃,奶好喝。
  
  我们从阿拉干向东进入罗布荒原。向东、偏北、又向南。穿过沙漠、干枯的胡杨林、几条干河床。第二天晚上,找到麦得克城。这是一座圆型城堡,城墙东边被沙漠埋上,城中有带木隼的大木头散乱在地上。上个世纪未,被俄国人挖掘过,但未发现这部分文物,无论在俄国或是其它的博物馆。
  
  在阿拉干,我做了四十多个路标,这是一个偶发性的作品。算是表达对未知境域的恐惧和向往的一种心情。每走一段路就插一个路标,指向来的方向。在接近古城的地方,路标用完了,所幸一切顺利。
  
  我们的向导叫阿拉木勒,一位受人尊敬的阿訇。自称98岁,当地政府的人说93岁,最小的儿子还未上高中。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担心他不会活着从沙漠里出来。后来知道他一个人骑马去76公里外的米兰,他女儿家。我们才放心。一年以后,摄制组计划从阿拉干出发拍摄麦得克城,英佐带着驼队和老阿拉木勒住在道班上同一间屋子里。早上英佐醒来,发现老汉在炉子上烤带骨头的羊肉。香香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英佐睁着眼睛,见老汉啃骨头。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阿拉木勒半个世纪前的老家在离麦得克城不远的地方。当时这一带湖河纵横交错,每家都有船,他家有二百多只羊。我们找到他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大风过后,灰蒙蒙的荒原上,干枯的胡杨林静悄悄的。干河床在他家被沙漠埋上的房子旁边穿过,房子后面是一片粗大的胡杨树。老阿拉木勒站在他家旁边的沙丘上,向四下里张望。一动不动。他的衣襟在风中摆来摆去。当年这条宽大的河面上,映着成群从西伯亚来的大鸟,芦苇丛中独木舟悠然地穿行,繁茂的胡杨林遍布四野。年轻的阿拉木勒斜依在古城墙上,夕阳西下。他的羊群在不远处闲逛。这是天堂。
  
  当晚,在阿拉木勒家不远处的空地上宿营。点上篝火,做好热炕,喝着热茶,阿拉木勒给两个驼工讲古兰经。
  
  月亮初升,西边天空上一丝红霞。我和杜静静地坐在热炕上。
  
  窗外寂静,有星星。今晚是平安夜。
  
  25日。
  
  圣诞。天气很好,坐在屋里能闻到太阳照在身上的味道。
  
  我画了几幅粉笔画,装进玻璃框里,有一面墙需要把原来的照片换下来。那些画画得很快。我喜欢这样画画,比画油画简单得多,也更容易表达出此刻的感受。画大画的时候容易陷进一些细节当中,然后再涂掉,过几天又画进习惯的笔调里面去。并不是刻意去改变,只是不满足总在重复。技术和知识仅仅是一种经验,面对一幅新画面新形态,要有新的感受。
  
  用深黄色涂在额头的侧面,再往下和颧骨交接的地方形成同别的画面不同的形态。在受光的一面涂上一层强烈的亮色,突出颧骨的硬度,像踩得很结实的土堆。下面低垂的腮部在泥土中呈现出柔软任意的形态,宽广坚硬的额头直插进土里。上面沾满了尘土,在平静的荒原上显出顽固和无知觉。眼睛深陷在两个黑洞里,仰望天空。无知觉形态具有很多可能性。一种难以言说的情境。
  
  一个面孔、一种目光,在我心里是一个模糊的东西。替我完成表达难以表述的心情。在这样的社会里,这样的人群中,我阅读暴力,同时也掺扶盲人过马路。在污浊的空气中欣赏蓝天白云。腐烂的粮食,被撑死的耗子。角落里,准备回家过年的农民青年。大洪水与断流的河床。聪明人的道德和愚昧者的执拙。我习惯并喜欢在这中间,给我带来喜乐和财富。看着麦当劳大叔,打着兰州拉面的饱嗝。走进东四的一家古旧书店,兜里揣着色情光盘。这是艺术家的天堂。
  
  下午,王音来电话,他和少斌、惠君在城里,晚上一起吃饭,我要急着写完这篇稿子,不能去。放下电话,不知还应写些什么。在前面的院子里,给“上校”和“小孩儿”搭房子。
  
  前几周总去小堡村,没时间做这件事。且天气暖和。
  
  中午预报今夜降温。
  
  先用木棍搭起一个架子。再把干草围在四周。太阳落山的时候已经搭好了,像一个干草堆,挺好看。
  
  西北风渐强。
  
  杜在厨房做排骨饭,闻着很香。
  
  入夜,西北风强烈。吹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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