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些人来说,欣赏艺术作品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从事艺术活动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乐趣。这是为什么?
我且绕个圈子,从梦说起。当然,这不是通常的梦,而是一种真切的幻觉,发生在大白天冷静而理智的清醒时刻。人凭了理智可以区分梦与醒,而幻觉则是醒时的梦,连接夜晚的梦境与白昼的现实,并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似曾相识”。
十年前我从纽约西郊的新泽西迁往纽约上州的奥伯尼,那是纽约州府,但却是一个乏味而破败的小城市,属于“脏乱差”一类,我对之没什么兴趣,因此一到周末便往附近的城市跑。从奥伯尼向南开车三小时是纽约市,向东开车三小时是波士顿,向北开车三小时是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向西开车三小时则什么也不是。除了这三个大城市,在南、东、北三面,还有不少自然保护区、国家公园、州立公园等去处,都是旅游名胜,所以那几年我也开了点眼界。
其中有两处,十年来每一回想,总要犯迷糊,搞不清是真去过,还是梦游的景象,甚至迷糊得起了心结,只好怀疑自己辨别梦幻与现实的能力。
第一处是在从奥伯尼往蒙特利尔的半路上。纵贯奥伯尼的南北高速是87号公路,南起纽约,北至蒙特利尔,全程六小时。奥伯尼在纽约和蒙特利尔之间,由此驱车北行,半小时就入山,那是艾荣代克(Adirondacks)森林保护区,山林中到处是湖泊,包括美国第六大湖香槟湖(Lake Champlain),和美国奥运帆船队的训练基地静谧湖(Lake Placid)。
当年纽约州有所文理学院让我去讲一堂课,我从地图上查到这所学院的地址是在87号公路旁,在艾荣代克山林的北坡,从奥伯尼往北一个半小时就到。我又在网上查出了行车路线,只需向北直行,然后按出口号码,一下路就到。去讲课的那天,我一路开车都留心着出口号码,快到时发现出口在公路的左边而不是通常的右边,感觉有点奇怪。不过,我立刻就喜欢上那地方了,因为路左是一面巨大的绝壁,下路的出口是绝壁的裂缝,驾车顺路进入裂缝,里面竟然别有洞天:那是一条河谷,谷地为密林,校园就在林中的绿色坡地上,背山面水。
真是奇怪了,这是我驾车历史中最经常行使的公路,怎么以前就从未见过这样一条绝壁裂缝?缝里的世界居然有如桃花源,该不会是做梦吧?当然不会,我真真切切地在那所学院讲了一堂课,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我站在屋檐下,看着校园里湿漉漉的绿树,心里哼着雨打芭蕉的曲子,一边同相陪的老师聊天。我在美国去过不少高校,这所学院的校园最奇特,建在一个悬崖绝壁围起来的世界里,几乎与世隔绝,但师生的所教所学,却与外面大同小异,一点也不与世隔绝。后来我向朋友们讲起那学校,却总也记不起校名,结果惹来朋友们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