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培根之椅 150×120cm 布面油画 2009年
由于与何工很熟悉,我只能在第一人称的语境中才能把话说下去,而这篇文字将不是纯粹意义的批评,它是我与何工另一种形式的对话,或可以说是十几年来我们之间话题的延续。同时得承认,我缺乏写作纯粹理论批评的信心,因为我强调经验的真实和表达的敏感,无视个性的理性在我看来是一种唐突和野蛮。面对艺术家,我得首先尊重他们的个性,其次才是力图去做一点判断的尝试。尽管这样的写作是感性的,但是或许更加真实。
十六年前,在西南师大美术系刘一层教授执教六十周年的展览上,我看到了何工的《零分贝》,印象很深刻。那是一幅一米左右的油画,这样的尺幅在今天应该是小画了,但我觉得它很大。流淌、跳跃的笔触,充满膨胀感的物象形态,让人窒息的色彩,透射出一种紧张的力量,把画面压迫得只剩下了一片绝对的宁静——这样来表达当时的视觉震撼,所采用的词语其实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如果要还原当初的真实感动,我觉得,我发现了另外一种视觉经验,生疏而震撼,它与一种张扬的艺术性格和近乎于反美学的、叛逆的价值取向有关。或许,我与何工这种看似偶然的视觉奇遇与“表现主义”有关,但今天的何工并不认为自己属于“表现主义”,这并未让我觉得失落,相反为他庆幸。因为何工一直没有口头的主义,只有实实在在的主意,这正是我认为他值得尊重的地方。
何工是那种不安分又能在自己兴奋点上一根筋不转弯地钻进去的人。他喜欢交流,但抗干扰能力极强,甚至是有一种近乎顽固的自我意识;他有强烈的表现欲,但喜欢安静和孤独,如深水炸弹,强劲的爆炸力掩藏在深处。国内真正熟悉何工的人并非太多,因为他漂泊不定的行踪,更因他一以贯之的洒脱性格和“异在”的文化追求。王林说:“何工是一只候鸟,在中国和美国之间来回飞翔,移民的眼光和‘海归’的视角,构成了他创作思维与创作心理的独特性。”但我觉得这更大程度与他的性格相关。在性格层面何工是一个矛盾体,“侠儒相兼”的文人气质和西方叛逆的文化性格兼而有之,这决定了他始终在时代潮流与自我个性之间挣扎,在历史必然与自身宿命之间奋力腾挪。何工说:“对待困难我的主要办法是逃跑,在逃跑中思考,把思考表达在作品里”。我非常理解这种隐藏着潜台词的“逃跑”,这种“逃跑”所需要的勇气不亚于坚持。因为当“自由的中间地带被挤压变形”,思考往往意味着走投无路,往往意味着明知不可而强为之,但沉重得不胜负荷——负重的逃跑比呆在原地的“坚守”更加艰难。从1980年代中期以来,何工就与流行图像保持着警惕的距离,一直怀有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与英雄主义的激情,而在多元文化冲突之间奋力挣扎,在历史压力之下寻求个性解放的历程中,他为自己和他的时代出具了一种“诗性真实”的历史见证,真诚笃实,信而有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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