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谈到西格玛尔·波尔克 (Sigmar Polke) 进入艺术史并在半个世纪以来声名显赫还要追述到他六十年代与格哈特·里希特(Gerhard Richter) 以及康拉德·卢克(Konrad Lueg) 在气氛活跃的杜塞尔多夫共同宣告的“资本主义现实主义”,这是针对当时的民主德国所颂扬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而发的一个极具讽刺意味口号。这段时间约瑟夫·鲍依斯(Joseph Beuys)正执教于那里的美术学院,美国波普盛行、达达派和弗朗西斯·毕卡比亚(Francis Picabia)的作品风靡。激浪派艺术家们激烈地辩论着艺术与生活的意义。波尔克和朋友们一道决定用绘画向消费社会和狭隘世俗的战后德国经济奇迹的梦幻世界展开辛辣的讽刺与挑战。当时德国社会的核心价值无非是领略异国风情的旅行、物质上的享乐、美女海报的色诱和时尚的家居环境。在美国艺术的影响下他们形成了一个被戏称为“德国波普”的艺术形式。他们所涉及的题目不仅是随处可见的媒体图片,更加直对各种主流艺术门派。波尔克以他1968年创作的一幅题名为“现代艺术”的作品挪谕构成主义和非正式风格的抽象。他没有停止对当代艺术的针砭,而同时当代艺术家们开始最随他日见加快的特立独行的步伐,他丰富的绘画创作与异乎寻常的构图策略始终为他人带来创作的启迪。
波尔克最早的创意是用点阵勾绘日常图案在布面或俗气的装饰印花布上,与沃霍尔 (Warhol)和利希滕斯坦(Lichtenstein)使用印模的方式不同,他用先用画笔,然后再用网格板和喷枪在工业化重复印制点网的花布上创作。他还用橡皮制成印模在纸上布上点阵,并作出细微的偏差令人差异。画面经三维方式叠层满铺装饰结点构成闪烁、驿动。规则、堆积和离散的点格而呈现的套路样式就是波尔克所认知的他所生活的时代的统一而规范的社会结构。他1966年时曾经说过:“在我看来格栅就是一个体制、一个原则、一种方法和构架。它分割、间离、规整并全体划一。” 后来在他八十年代的作品中他开始使用反转的格栅,用黑底上的白点对画面进行颠覆。
西格玛尔·波尔克从一个艺术家的角度无时不刻地关注着艺术圈和社会的发展、德国对历史的反省、极权体制的崩溃和毒品的滥用;他用丰富的隐喻手法再现政治事件,作品标题也常常或直言其事,或点评或扑朔迷离。他以日常的报纸和画报图片、连环画或19世纪木刻作品集以及艺术大师作品的印刷图等素材拼贴成自己的光怪陆离之作,从而拼贴的部件也获得了新的与原本毫无干系的意义。“爱情、死亡和魔鬼栖居于图中;童话与现实交织,欢快、深邃,也掺杂着私密的记忆。” 内涵的层面,现实的次第被推移,并形成了新的、反逻辑的关系,这一特质在德国艺术颇为鲜见:一种简洁而又内敛的幽默。另外波尔克自我感觉接受到了外星主宰或超自然力灵感和驱使,至少他1969年所创作的达达主义风格作品的标题令人确信:“高级生灵指令:右上角画黑色”。他以这种外力的影响来注解自己广袤无际的创作以及幻觉与催眠状态并以此来解释灵魂附体和上天降灵的现象。波尔克在一篇自传体的文字里谈及自己的基本创作方法时说到,他感觉“非常有必要,因为普遍认为我的作品充满幻觉和奇想...暴露出方法问题上完全盲目,这与他严格而又微妙的技法与此毫不相称。因为看上去像是我想象出来的,实际上是我感悟出来的,就是说,不是我的想法,而是我的感悟,同样那些看上去像是我感悟出来的,实际上确是我想象出来的,也就是我没有去感悟什么,而是一种想象的展现。” 在其它的场合他又说到:“如果人们对于艺术家所讨论的一切属实的话:创新的热情、创造力、自发、完全出于自我的创作等等,那么那就是在说土豆:它们在地窖里完全自发地开始发芽,以一种简直是无穷无尽的创造力一颗芽一颗芽地创新,然后完全隐匿在它们的作品之后,而创作出一个绝美的构图。” 为此他作了两件以土豆为题的装置,一件是1967年的布满发芽土豆的“土豆屋”,它会把土豆的生命力传递给踏进屋子里的人,另一个是一部巧妙的机器,“它可以让一个土豆围着另一个土豆旋转”。尽管起初似乎有些逗乐,但是仔细观察波尔克的创作之后就会明显地看到,他的作品“既不搞笑、逗乐,也不是意在停留于浅表的幽默。你会突然感受到其中暗藏的愤怒和隐匿于看似玩笑图像之中的绝望情绪。波尔克的笑声始终包含着一种邪恶,它掩盖了我们眼中神圣东西,那是一个从根本上抹灭人与自然之间分界的放荡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