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大量的西方著作的翻译出版决定性地影响着中国年轻人,尼采、叔本华、萨特、弗洛伊德的、加缪等不少西方思想家的概念与思想成为中国艺术家养料。那些新颖的词汇唤起了他们内心的想象与思想的解放,他们开始从内心对人的精神世界的体验与理解。这就自然有了1985年的《生命的叙述》的行为记录。
其实那是一个偶发作品,记得当时我们在聊波芙瓦的小说《人总是要死的》,屋里突然停电了,刹那间我们仿佛落入刚刚谈到的死亡的黑暗之中。这种记忆很深刻,现在说起来还能记起当时的画面和感受。那个时候似乎经常停电,所以蜡烛是现成的。我们点燃蜡烛,烛光在风中忽明忽暗,我们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在身后的墙上晃动着,好像死亡近在眼前。突如其来的停电激发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开始用行为方式寻找一种与波芙瓦小说主题相对位的感觉,并让高生(我的五弟,他比我们更早的学会了使用照相机)按照我们的要求用照相机记录下了我们的行为过程。停电时间比较长,一枝蜡烛慢慢地燃尽了,我们一直沉入自动偶发的行为之中,当灯又突然亮起来后感觉像是一下从梦中惊醒一样。
这样的体验在八十年代不是孤立的现象,这时,年轻艺术家多少有些受到西方思想的唤起,而不是一个有针对性事件的深刻体会,所以,兄弟俩也通过诗歌的写作来进行对内心世界的探询。当西方艺术通过展览与出版物进入中国的时候,表现主义艺术家成为高氏兄弟的爱好:“那个时期我们更很喜欢蒙克、凡高、高更等,尤其是蒙克,他的作品更接近我们当时的内心需求。” 注重感受与情绪是表现主义艺术的特征,看来高氏兄弟的心理状态倾向于接受这样的艺术,他们关心表现主义涉及到的性爱与死亡主题。对表现主义艺术的喜欢达到了如此程度,以至高兟还通过模仿蒙克《嚎叫》中人物的形象做了一个雕塑。这时,是否是中国年轻人自己的内心体验的真实性的表达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从西方现代艺术中发现了新的表达形式,他们感受了艺术更多的可能性,那些需要开发的可能性将成为自己艺术的未来。
按照高兟的回忆,母亲是他们对艺术兴趣的直接启蒙者。
我母亲的剪纸功夫非常好,尽管父亲惨死给我们家带来灭顶之灾,但母亲一边以常人无法比拟的坚韧把我们抚养成人,一边对我们以身相教,她常常信手拈来,随便将一张废纸三下两下剪出一些很有现代感的人体或是舞蹈着的少女和动物虫鱼。在我母亲去世前,母亲和我还受山东大地艺术沙龙之邀在济南举办过一个剪纸艺术展。我和高强包括我们其他兄弟的艺术细胞来自我们的母亲是一定的。
高氏兄弟早期的剪纸尽管是现代主义尝试,也可以透露出来自母亲气质的影响。虽然早年也学习过中国画,但是高兟正式学习艺术的时间是1978年,这年他考入山东工艺美术学校中国画班,尽管读书的出发点是出于之后能够寻找到“一份正式工作”,但是,艺术专业的学习无疑充分地调动了年轻学生的内在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