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毛焰在上海美术馆举办了个展。对刚过不惑之年的画家来说,它既是对过去十多年创作的检视,也预示着新动向。毛焰将这次个展命名为“意犹未尽”——这正是他对自己绘画人生的总结:
凡事不要做到头,留有余地才耐人寻味;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还有更多的“意味”留待发现和体会。
是否当代不是衡量艺术价值的
惟一标准
记者:你从小习画,而且从很小开始就知道要以此为生。画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毛焰:绘画是我生命的全部。所有的东西都和绘画有关。包括交朋友,有个圈子,和他们去玩、去混,文化成绩一落千丈。现在想起来,有的孩子在学校这个范围内完全是生活在恐惧之中。老师在我的心目中就如恶梦一般。我们这代人都有这种共同的经历,感觉老师能决定你的未来。就那时的心理承受力而言,他们随便侮辱你的一句话,都会让你觉得生不如死。但因为有绘画,那段日子过得非常快乐。
记者:你是1991年到南京的?当时的状态怎样?
毛焰:刚到南京的时候,情绪非常低落,因为南京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与我习惯的氛围格格不入,所以头两年做梦都经常回到北京。
记者:请谈谈你和南京作家圈的交往。
毛焰:南京的作家,我最先认识的是韩东和鲁羊。他们都是鲜活、有理想、又很纯粹的人。因为和他们的交往,我读了很多书。我一度感觉,他们写作的状态比我绘画更为纯粹。朱文是其中最有个性的一个。他做的“断裂”运动,对年轻人有很大的震动。后来,他突然选择去北京拍电影,大大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从这点上说,他极端自信。一些在很多人看来是很难做到的事,在他是蜻蜓点水,很容易就达到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他走的时候穿了一双大头皮鞋,临出门前说:“我现在又一无所有了,就像一个艺术青年。”
记者:在观念艺术成为主流的当下,你的作品似乎一直与当代艺术的大方向格格不入。这是你有意的选择吗?或者说是你有意的坚守吗?
毛焰:我没有有意选择,或者有意坚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天性,顺其自然。如果艺术关乎你的理想,那么它和当不当代就没有必然联系。我并不是在当代才开始绘画,我从小就开始画画,甚至我画画的机缘是根植于我的父亲。同样,很多艺术家和他当时所处的时代也没什么关系。是否当代不是衡量艺术价值的惟一标准。
记者:如何看待技艺?何多苓曾用“技艺即思想”来评价你,你是否认同?
毛焰:我受过何多苓很多影响,我们都看重绘画的一些基本道德。其实,与其说是技巧,我更喜欢称它为语言方式。我所有的感觉都要通过这个语言方式来传达,离开它我就会感到不自在,感到浮躁。
克制在艺术中是最重要的
记者:1995年,你画了《青年郭力》,副标题是“缅怀德拉克洛瓦”。你是具有古典情结的人吗?
毛焰:我是古典情结非常浓重的人。我忠实于我自己的经历。到现在,我也经常会看那些古典大师的作品,并被深深触动。其中包括法国的德拉克洛瓦、西班牙的戈雅、德国的丢勒以及荷兰的维米尔。这4个画家是我一生的挚爱。在这些作品面前,我觉得艺术家的个人性并不是那么重要,尽管这些画家都是极具个人性的大师。他们的高度令人敬仰,为之神往,是我精神上的指标。我愿意我这辈子的绘画都是向这些大师致敬。在我看来,我们的个性其实是与生俱来的,在作品中刻意渲染自己的个性是没有必要的。我曾经看过弘一法师抄的一个佛经,最大的体会是,他肯定不是在写书法。那么大的一个佛经,他写的所有字都是一个字,每个字没有任何区别,一丝不苟,工工整整,没有去表现所谓的“书法的魅力”,或者对经书的感悟。过度证明自己是很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