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江 人体 2007 90x80cm
林:我们继续以方力钧为例子。他的东西我也比较喜欢,他是这个时代美术领域的弄潮儿,他是一个很成功的这样一个人;你的东西我也会喜欢。你们的作品是两种不同审美的判断。
当我们去对应一个美术史或者某个点的时候,我会觉得美术史更偏爱方力钧。那么,美术史是不公平的。这种不公平是对非主流的忽视。非主流尽管不是主流,但是他是这个时代生成的另外一种艺术景观,这种艺术景观或许是让人讨厌(迷恋)或许是让人感动。在你画面中我看到的是感动,另外一种感动。那这种感动是一个艺术家在日积月累形成的一种风格。在这种绘画当中,他跟流行的趣味不一样,不是大头像,不是用某个东西,不是用符号学的角度来放大某一样东西。他不是抓住人们心里边的一个脆弱点去攻关,而是选择了一种恒态或常态相关的那样的东西来表达,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跟今天的潮流的不一样。哪怕是像你这样强调写生,摆画的一种方式,并不一定会得到很多人的认可。大家也会知道,因为在今天这个时代,他可能有一种市场的力量来推动,你不在大家所认可的潮流里边,这样的艺术家可能会艰难一些。但机会来说,对艺术家来说还是公平的,当你把自己放在与方力钧通一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别人的优势,你也会知道自已的长处会是在哪里的,这样的艺术家,不会觉得自已比他差或者比他弱,而只是说自已的追求和方向不一样。
杨:这种问题我不会想。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比较着急的。为什么着急呢?因为我不是——特别近这几年,我不是很开放的去觉得自己会不会有方力钧创作上状态的可能性,倒不是觉得有没有他那种地位的可能性,就是他创作状态的那种可能性我到底有没有,我没有试过!刘炜的那种状态,我有没有?!我也没有试过。我只是很多年前试过:像抽像绘画的状态我有没有,我试过,我有的;新表现主义的状态我也试过了,我也有;比方立体派的状态有没有,也有,我试过了;用照相式的状态有没有?没有!我试过了,要是像照相那样画画的话,我是不会持久的,我会去做别的事情;又比方说我现在这种写实的状态,尽量靠近自然的状态,并不像苏派的,苏派有很多讲究在里面——比如红头、绿头什么的那种,里面把色彩的东西画得更显露一点,或者更好看点,让人的眼睛看起来觉得更好看一点的那种感觉,那种东西我也试过,也觉得我不是太喜欢。那么我喜欢的是什么东西呢?喜欢的是一种很多画面看来的筛选出来的东西,可能是这有一点那有一点。你要说最近比较单纯,画得怎么样呀,什么的。这也是最近喜欢的东西。那么下一步自已喜欢不喜欢,自已也不知道。要赶快试,这一点着急。
但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鼓励我走,就是你刚才说到的,我不断的画下去以后我会知道了以前我不知道的东西,又了解更多的东西,而且,同时在这个写实的领域,也看出以前比较佩服的一些人的一些弱点。用一句中国最爱说的话来说,“最近好像又在进步了”,呵呵!这不是政治上的进步。这只是说眼光上的一种,可能是又看到更多的东西。相对的深度也有一点,是这个东西让我觉得有兴趣往前走,但是结果是什么样的?像写论文一样的,是不是能填补一个空白呀什么的, 这些都没有想!但是小范围的我倒是会想,比如几个朋友当中,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现在通过我画,我知道,我能告诉朋友。或者,几个朋友在讨论这个东西,我能说得清楚,或者别人能说得清楚,我觉得是这个东西在支撑着我,你把它称之为学术也好,称之为技术也好,称之为感觉上的推进也好,我觉得都可以的,怎么说都可以。反正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是这东西支撑往前走的。至于要怎么才能在美术史上——?的确是——我觉得你可以想,但是你没有一个答案。
要是说像你的说的这种,美术史在这个时代,以前没有过,那么你成为代表,你就会在美术史上占有地位。这个事情,我这样去想,这样去做的话,我觉得有一点异化,觉得有点矛盾,就是刚才所说的矛盾性。我觉得这东西,跟我受教育的这个版块有点分烈,不容易这样,要我那样去想,那样试图去做的时候,让我觉得不太愉快。
林:也就是说符合自己的内心更重要。比如,有些人就是写通俗小说,而我写的东西就是我居于对这种小说的判断,我觉得我可以写出另外一种有意思的小说,或者写诗,那这个诗在当时是不流行的了,但是我还会去写,因为我喜欢。是写符合自己内心的东西,那样你就写下去了。这样,在写的时候,你比别人投入,你就可以发现别人很多的不足和你比别人的优势,你会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在这个过程里面,你的东西就会跟别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觉得这是一个艺术家要想取得成绩最重要的原因。一个艺术家一生中不一定要有名,但是他做的东西,经得住历史的考验。
杨:经得住历史考验,这个概念本身也挺古典的。我觉得最主要是心情,因为这样做的话——很多朋友也说,甚至有些老师也说,说“你现在这样做,可能就是你了,画如其人。”我觉得他们是看得准的。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比用另外的方式做作品要高兴一点。如果生存的问题逼迫我,我可能会做得比较外在(为他人而做,为时代),因为生存嘛!但是如果生存的问题解决了,或者是问题不大,那么,我还是愿意做一个——稍微任性一点,让自己更加愉快一点这样的事情。但是不是像梵高那样,完全不顾别人怎么说。其实我的性格没有那么坚决,也没有这么大师气。我会考虑别人的看法,包括朋友的看法、老师或者学生的看法,我都会注意的。但是这些东西,注意是注意,但它不会决定我的方向。还是以好玩为主。
当然,各人认为的好玩不一样,比如唐志冈的好玩,我也觉得好玩;但是,我的好玩呢!我自己就更有体会一点,我要这样去画,我才觉得好玩。而且写实里边也是挺多的,也是细如牛毛:这种写实不好玩!哪种写实才好玩?我发现,这也很挑剔的,会非常非常的挑剔,比如尚丁他画成那样的东西,我觉得对尚丁会非常好玩,我也觉得挺好玩的,但是我真要那样去画的话,又不如我自己这样去画更好玩。它还是非常挑剔,非常精确的。
林:你还有一个观点,我觉得也是非常明确的。就是你说过;“今天很多人是一批画主义者,而你是一张画主义者。”我觉得“一张画主义者”更加符合古典绘画的精神。这种精神它包含了更多的对画面语言的探讨所要花费的心血,这是绘画这门古老技艺最为精彩和核心的部分。画家穷尽一生就是要画出好的画,要画出你自己所认可的好。你做的是跟主流不一样的事情。
杨:对,你说得很对。我觉得“一批画”,如果我那样做的话,可能会离我的期待远一些,但是“一张画主义”,暂且这么说了,它也未必是一张画,也许是两三张画,也许是一张画也没有画完,暂且这样说!这样的人并不少,也许更多。比如我们知道的景柯文,他也公开的说过:同样的东西,有的人会画很多张画,我只能画一张。这样公开的说过的艺术家也是很多的,也不单是我。我觉得这部分人更多,我属于更多的这部分人!当然,在这部分人当中,我也注意到了有的人在改变。有的人也会从一张画主义当中改变成一批画主义,有的人会从一批画主义当中改变成一张画主义。它是一个动态的局面。
我持有这种看法,时间比较长。而且有些老师也会说,“你要画一批。”“应该快一点。”他们说得多了,我也觉得我是个怪物,我真的觉得我是个怪物。就是,谁的意见我也听不下去,真是有点“炖熟了的老母鸡,油盐进不去了”,完全是一点也听不进去的。也对!说话的时候也点头,道理上都承认,但是一动起手来,感觉不同意。倒不是我要——有些画家——我的一些朋友,他就说“当代艺术这么干,我就得来一点不这么干的画。”针对性很强的。我还没有这种气,心里没有这种不平,都挺好的。但是我犟不过我自已,而且,比如说到哪一个画家,很多年画这种东西,我很能理解,但是我无论如何——就算你把枪架到我脖子上,我只会说,“你让我做点别的吧!做别的,我可能会规规矩矩的给你做。”但是你又让我画画,又做一件事,我的确是很难做到。你就让我换一种去做好了,我肯定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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