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洹:佛性现世主义 2010-08-13 12:16:30 来源:《艺术时代》 作者:贾明玉 点击:
作为一位艺术家,张洹在通过艺术践行这一过程。他曾长时间徘徊于现世的底层、边缘,经历社会的残酷与沉重;然而,他没有自杀,而是选择活下来;他没有沉沦,或简单地回以绝望的发泄、报复或摧毁,而是选择通过强韧的生命力与意志力,一步一步去提升自己的生存状况和境界,印证生命中的信、和谐

 

不逃避沉重苦难的现世,直面问题并投身现世,不断超越并将佛性渗入现世;此所谓之佛性现世主义。作为一位艺术家,张洹在通过艺术践行这一过程。他曾长时间徘徊于现世的底层、边缘,经历社会的残酷与沉重;然而,他没有自杀,而是选择活下来;他没有沉沦,或简单地回以绝望的发泄、报复或摧毁,而是选择通过强韧的生命力与意志力,一步一步去提升自己的生存状况和境界,印证生命中的信、和谐与爱。

死亡、与葬礼相伴,是张洹深刻的童年记忆[1],影响着他早年的创作。1993年,在中国美术馆前表演的《Angels》是张洹在公共场所的第一件行为作品,缘于当时许多女生的堕胎事件。浑身血色的张洹手持玩偶,令人触目惊心:生、死竟是与当事人无关的暴力行为。然而,对一个已经落地的人来说,出生,肯定是无法选择的,可以选择的,只有死亡。所以,摆脱自绝于世的念头、决心活下去的时刻才是生命的真正开始。张洹与死亡的决裂在于1995年的一次行为实验,他计划把自己关在一只铁柜子里放到山上待24小时,但在家里预演的时候失手把自己反锁到柜子里,后来呼救被人发现。这一行为最后没有付诸现实,但经过这次意外,张洹对活下去有了坚定的信念:对于一个活着的人来说,活着就是最重要的。活着,是第一位的。

 

决心活下去,并不意味着等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美好世界。张洹需要对抗的,是一个贫困无望的北京东村艺术家深陷于其中的严酷现实。《12平米》、《65KG》等作品即是对当时现实生活的死磕式的反省。身处残酷之中而无所察觉的下场,无疑就是自我麻痹及随之而来的平庸与沉沦。《12平米》等作品让他警醒。《为无名山增高一米》、《朝拜——纽约风水》等作品是挑战现实的失败。张洹试着把山增高、把冰融化,但最终山没有变高,冰也没有变成水,反而是他自己被冰冻僵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次行为仍在《12平米》等作品的逻辑之内:围绕残酷现实展开。虽然山最后没有变高、冰最后没有变成水,但张洹的现实改变了。他来到美国并开始被美国社会认可,成为一位职业行为艺术家,被邀请至各地表演。《我的美国(水土不服)》、《我的日本》、《我的澳大利亚》等一系列行为是张洹受邀而做的表演,张洹把表演当作自己的职业,更投入地体验不同文化与自身的碰撞。以“我”为中心的命名方式在刻意强调身份的同时亦是身份的迷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几百年前高更的提问在当今依然是每个人人生道路上绕不开的问题;于现世中存在,不仅需要身体意志,更需要精神的扶持之物、灵魂的安放之处。

 

 

2005年,张洹回到中国并开始信佛,中国传统的文化精神与宗教给了他新的力量。

这一年,张洹在上海拜师成为一位居士。佛法使他安静、平和。然而,对于从泥泞的现实中匍匐起来的张洹来说,佛教只是一个好梦;如果人们在佛教里生活,会让他们生活的好一些,平静一些,思想纯净。然而,安静、平和固然有助于我们自知,更重要的却是自知以后的行动。否则,现实不会有丝毫改变。《大佛》是张洹新尝试的开始:他用死的物质——骨头,做了一具坐佛;《牛皮佛脸》也是用死(整张的牛皮)去表现永生(佛)。张洹用自己人生做的注脚粗砺而有力:佛或永生,并非一味的欢乐祥和,抵达它的通道是这血淋淋的死(残酷的人生)。爱,亦并非一味的温暖明亮,只有挣扎过寒冷的暗夜才能深切的感知。

2006年,张洹偶然在旧书店买到一本《推背图》,发现它是独立于东西方系统之外的第三种系统,非常绝妙。张洹开始研究和学习《推背图》,在它的启发下,创作了《推背图》系列版画,接下来又做了《尧系列》、《舜系列》和《唐系列》。这一系列在张洹的作品中并不突出,相比其他作品,它们所带有的“张洹风格”太弱了。但轻描淡写的画面背后是沉淀了几千年的中国古典文化的气韵,这些给张洹带来了新的生命力。通过回归中国传统的古典文化,重拾东方文化中的高贵气质与精神内核,张洹对物欲横流、生态失衡的当代文化进行个人化的、直觉性的正本清源,在接下来的《放虎归山》中,我们看到了张洹提出的矫正方案。这一组作品的特色之一是它的材质:香灰。在当下的中国,寺庙是一处蕴涵神奇的所在,在那里,人们沉静、虔诚、善良;无数人的祈愿和祷告随着青烟飘渺,最终归结为一堆灰烬。在张洹看来,香灰是具有灵魂性的,是一种集体的精神寄托和祝福。放虎归山,即是怀着此种信念与爱而让事物各就各位、成其所是,即是大和谐。然而,这里的和谐并非随遇而安、自然而然;归山的是老虎,是百兽之王,是最有力量的事物。这是张洹的和谐。

 

 

《希望隧道》展览展出了被汶川地震摧毁的火车及轨道,它们就像被张洹认领的猪刚强一样历尽磨难。不同的是,猪刚强已经又像以前一样肥圆,而这节火车却永远停留在被摧毁时的样子。展厅的墙上一轮轮地播放着这节火车从震区到展场的经历,片中的张洹说,人类一直以来都遭受着这些灾难,悲剧一直都在上演。但灾难过后,仍然有希望。

混沌,是这个世界一直以来的的样子。人身处其中却从未忘记随时仰望高空、提醒自己混沌之上有个近似无限透明的纯粹,怀抱希望并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达到。为此,混沌中的苦难、无常都成为一种养料、一段阶梯,敦促我们不断前行。而张洹,正是通过自己的原始本能与身体真真切切的感受,对抗着生活中的苦难与当下过度、失控的当代文明;他的“信”与“爱”使他的作品逐渐具有了超越性的光辉,给我们带来启示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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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Piece of Nothing, Zhang Huan, from Zhang Huan: Altered States, Published by Charta and Asia Society, 2007

 

 


【编辑:阿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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