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冰的以上论述是对中国学术界将罗杰-弗莱置于克莱夫-贝尔之后这样有悖于历史事实的一种纠正,我们也知道,与罗杰-弗莱所选择的艺术家一样,克莱夫-贝尔的《艺术》是以塞尚为重点提出他的审美假设的,这个假设就是——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但克莱夫-贝尔在这本书中的“有意味的形式”已经把罗杰-弗莱的批评实践往理论上推进了一把,罗杰-弗莱的批评是要贴近塞尚的所思所画,它是一个有深度空间的有意味的形式,形式在这里是脚手架,架着自然物,以达到艺术与自然平行的和谐,而克莱夫-贝尔更像是把塞尚绘画的“脚手架”压成平面的开始,像一块波斯地毯都能成为“有意味的形式”的案例,如果说克莱门特-格林伯格要把塞尚及罗杰-弗莱建构的理论脚手架压成了平面的话[3]。
“原始画”,“装饰性”等都是现代绘画批评的关键词,塞尚不承认自己是原始艺术的画家,原始艺术的画家是高更,塞尚尽管也说自己是原始画家,但这个原始画家的说法是指他要从装饰中有三维空间,而装饰性在克莱夫-贝尔的有意味的形式中得到了发展,《艺术》一书无疑也是一本为塞尚辩护的书,其中涉及到了后印象派和立体主义,对克莱夫-贝尔而言,塞尚在这个艺术史中的位置的重要性,与罗杰-弗莱的态度是一致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克莱夫-贝尔就是为罗杰-弗莱的辩护而写这本书的,在克莱夫-贝尔1948年为他的这本《艺术》写的再版的序中说了他当时写这本书的背景:
这本书更为普遍的缺点在于它说话的方式全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书中的语气太过自信和好斗,在不该出现宣传的地方散发出宣传的气息。但是,大家一定要记住,人们刚刚才进行过“后印象派的战斗”。即便是希克特,他在1911年对塞尚的最好的评价,也不过说他是伟大的失败,萨金特则称他为“笨拙的人”,而泰特美术馆的主管更是拒绝悬挂塞尚的作品;凡高几乎每天被斥为无能和粗俗的疯子;雅克-埃米尔-布兰奇先生告诉我们,在他清洗画板的时候,他经常能够获得比高更的画更好的东西;当罗杰-弗莱让艺术工作者协会看一幅马蒂斯的画的时候,人们惊呼马蒂斯是“喝醉了还是吃错药了?”并会使那些“艺术工作者”或某位斯莱德教授发脾气,这可能有点愚蠢,但是别忘了,那些尊敬的艺术家和批评家们也是惊呼一片,更别说那些小说家、诗人、法官、主教、政治家和生物学家了。听听希克特所说的话吧——“马蒂斯运用了艺术学校中所有最糟糕的伎俩”-------“毕加索和惠司勒所有的追随者一样,吸收了惠司勒空洞的背景,但是却没有吸收惠司勒用以使空洞的背景变得有趣味的手法”。[4]
其实与罗杰-弗莱相比,克莱夫-贝尔更像理论家,而罗杰弗莱更像批评家,罗杰-弗莱在艺术的第一现场,发现案例,而克莱夫-贝尔进行抽象论证,所以克莱夫-贝尔的《艺术》讨论了什么是艺术,在他的书中这个“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的假设成了解读现代艺术时最通用的口号,克莱夫-贝尔说:
“有意味的形式”是艺术作品的本质属性,这一假说至少有一个其他许多更为著名、更为引人注目的假说所不具备的优点:它的确有助于解释许多问题。我们都很清楚,有些画让我们感兴趣,让我们爱慕不已,但是却不能像艺术作品那样打动我们。我所说的那种“描述性的绘画”即属此类。在“描述性的绘画”中,形式不是用作表达情感的对象,而是用作暗示情感或传达信息的手段。心理和历史取向的人物画像、地形学作品、讲故事和暗示情境的画以及各种各样的插图都属于“描述性的绘画”。[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