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张培力
记者:你被称为“中国录像艺术之父”,为什么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最早利用录像进行创作是在1988年,那时候电视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生活的标志,并逐渐形成了后来所说的电视文化。在我看来,电视文化代表了一种大众口味,是用来让人忘记时间的娱乐方式。一开始创作的动机可能就是想做一个恶作剧,而且正是跟时间有关系的:我想在一段时间里面,不用说娱乐,录像中可能连最基本的内容都没有,反反复复地只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镜子打碎后再粘起来,打碎,再粘起来……过程当中也完全不去考虑镜头语言,使之变得非常非常乏味,让人觉得这段时间很难熬。
记者:结果达成你的目的了吗?
我把它拿到“黄山会议”上放的时候,那些当代艺术界的专业人士们都看得非常不耐烦,三个小时的录像不断被要求快进,很多人认为就是没拍好。因此我觉得大家可能是对镜头语言有一种固有的认识,因为从电视上看到的影像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们对实验影像这种语言感觉很陌生。
记者:后来创作的动机多是出于一种对固有意识形态的颠覆吗?
其实大众影像与实验影像之前的关系十分暧昧,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彼此影响。我觉得一味强调斗争性是一种过于自负的态度,所以2000年以后,我在创作中希望能够让大众多多少少读进去,不想有意形成距离感。
记者:为什么选择了影像作为主要的创作方式?
未知的东西打动我。我在影像技术方面一直不是高手,所以,过程中常常会出现很多错误和偶然性,也会带来很多可能性,这是很有意思的。
记者:《阿凡达》之后有种说法,这部电影的高度冲击和讽刺了当代实验影像?
虽然《阿凡达》在技术上达到了一定高度,但是我并不觉得它在思想上能提供任何新鲜的东西。我认为好莱坞的东西是给傻瓜看的,它会给你设计好一个模式,最后永远是真理战胜邪恶,但是世界永远不会如此简单。《阿凡达》用了很多技术,但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是视觉刺激而已。艺术的首要目的是在讲述什么问题,炫技是没有意义的。实验类的作品也需要观众带着思考来看,艺术品在以前就是装饰,但在今天,艺术已经是跟观众进行对话的通道。
记者:你从事新媒体教学多年,这方面的储备力量如何?
我觉得中国实验艺术的整体状况都比较糟糕,僵化的教学模式延续了很久又难以改变,这也是我越来越觉得失望的地方。就算是艺术界,对这一媒介的深入认识也不多。影像最大的问题是很难带来收藏,很难形成利益链,所以就很难操作。在国外会有很多非盈利机构来连接艺术家和资本之间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对没有商业色彩的艺术发展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现在做影像的艺术家都必须要去找钱。我觉得真的不能太物质了,物质主义的泛滥是很可怕的,虽然西方也有这些,但是学术界还是能够保持知识的独立性和尊严的,不过在中国没有,这是一个比较糟糕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