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玩的”真话
前不久他莅临本杂志在成都的年度精英颁奖礼,主题发言时说道:“刚才有房地产杂志采访我,让我为他们的杂志题字,我就写:房地产=官商勾结。”我们请他在一份倡议书上签名,这种事原有些形式主义的成分在,他并不敷衍,认真看了半天,总算提笔:“倡议什么呢?陈丹青”。他没有要逗人笑的意思,旁边的人却不免哑然。
会议间歇,电视台抓他去做采访,他彬彬有礼去了, 坐到摄像头下却恶作剧似的冒出一句:“我要说一些你们全不能用的东西。”弄得主持人一头汗。接下来介绍身份, 公共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文化人,他都不买账,无奈主持人只好让他给自己定义,他脱口而出:“我只是一个暂时还没有学会说假话的人。”
颁奖礼那天晚上,下雨,天气出乎意料的寒冷,陈丹青披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军大衣,端着茶缸大口喝白酒,神色间仿佛当年那个失学少年、盲流知青又回来了。想起他在刚出国的艰难日子里说的那句话:“往后得活下去啊,好在我是老油条了,插队落户的前科,结结实实地垫着。”看起来,不是虚言。
说得多了,也给人“怒目金刚”、“批判专业户”的印象,对此陈丹青抱怨受了媒体的撩拨。他经不起撩拨,自己形容犹如幼时在弄堂翻跟头,有人路过叫声好,就怎么累也还要侧手再来两个。倒也并非来者不拒,比如声称不接受两种杂志的采访,纯粹的美术杂志和纯粹的文学杂志,因为他们的问题“都太理论了,不好玩”。他自认不是知识分子,宁愿上《ELLE》—只为女儿在同学间的小虚荣,在连篇累牍的丰乳肥臀间,“忽然心惊肉跳闯祸般撞见我自己”。他拒绝各种各样的头衔,以“人”的态度回答形形色色的问题,因为他认为答问不是专家的专利。